王坤闷着头，神阙也闷着头。
两人相对无言。
“开什么玩笑？”王坤终于忍不住了，他飞起一脚把面前的石子踹到路边，“五方仙界聚法苑冠军？”
神阙继续装聋作哑。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王坤冷笑，“剑阁仙宫都死绝了么？”
神阙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接王坤的话，因为墨擎空实在太狂妄了……狂妄到连神阙都吃了一惊。
神阙王坤都曾参加过五方仙界聚法苑，作为真正见识过其他仙界四院绝顶高手的人，他们才知道五方仙界聚法苑是个什么样的舞台，各类天才各类高手各类怪物各类奇葩粉墨登场，神阙王坤虽然是年轻人中出类拔萃的翘楚，但在那些人面前实在泯然众人矣。
如今有个新生大言不惭要拿五方仙界聚法苑的冠军，王坤和神阙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是应该拍拍他的肩膀叹口气说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但现实是很残酷的劝他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呢，还是上去给他一大嘴巴子把他打醒叫他死了这条心少做白日梦了？
但王坤神阙什么都没说，辞别司马光和墨擎空……两人同样生性谨慎，他们在真正见识墨擎空的实力之前不会在人前妄下断言，就算墨擎空说他要单挑原始天尊，王坤和神阙也只会点点头深以为然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好努力。
但在外人不在场的情况下……王坤就忍不住了。
“你偏题了。”神阙提醒。
王坤撇撇嘴，他确实跑题了……他们寻找墨擎空的目的只是为了调查萧凛刺杀以及失踪案，他们本不应该计较墨擎空的疯言疯语……但王坤如此耿耿于怀是有原因的。
只要提及五方仙界聚法苑，王坤就无法保持冷静。
“明年就要召开五方仙界聚法苑……”神阙问，“你准备好了么？”
“没有。”王坤瓮声瓮气，心中暗骂神阙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一届五方仙界聚法苑恐怕不同以往。”
“有什么不同？”王坤偏头挑了挑眉，“怪物还是怪物，不会变弱，二货还是二货，不会变正常……学院的队伍根本就是神经病的天下，所以倒数第一的垫底排名恐怕也无可撼动。”
“这是百年计划的最后一届新生，算上神学院，仙界五院的应劫者们已经集齐了。”神阙说，“五位应劫者齐聚……肯定会有什么令人吃惊的事发生吧？”
能有什么令人吃惊的事发生？王坤翻白眼，难道集齐五个应劫者就能召唤出应劫者之神满足你一个愿望？
“我们的应劫者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王坤呶嘴，“能指望得上么？”
“自从三局论战之后……你见过萧凛么？”神阙突然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没有。”王坤摇头，他倒是一直想好好见见那个在三局论战中下黑手狠狠阴了自己一把的新生，但奈何学生会各类事务缠身抽不出时间，“不过听说他只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什么时候堂堂的学生会会长也会用‘听说’这种词了？”神阙反唇相讥。
“好吧好吧……你有什么话就直说。”王坤有些羞恼，“什么时候堂堂的妖族少主也开始拐弯抹角磨磨唧唧了？”
“你知道我不是人。”神阙突然说，“……我是妖。”
王坤愣住了。
神阙很少会在人前这样直白地表露自己的身份，即使是老对手王坤。王坤是他多年的对手，两人相争多年对彼此都极为熟悉，所谓“妖族少主”在王坤看来早已只是个身份符号，代表神阙的符号而已，王坤下意识地把神阙当成了与自己一样的仙界年轻一辈高手，经过提醒王坤才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冷峻的青年和自己其实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是妖，自己是人。
如今妖族式微依附人族，妖族遭到歧视，这对神阙来说必然是奇耻大辱，所以神阙从来不在人前主动表露自己的身份……王坤知道神阙的志向，这位妖族少主一直对父亲依附人族的态度极为不满，他希望有朝一日天下所有妖族都能堂堂正正理直气壮地宣告自己的身份。
“你想说什么？”王坤正了正神色。
“我是妖族，所以我有你们人族不具有的直觉。”神阙说。
王坤点了点头，作为神阙的老对手这一点他再熟悉不过了……神阙的直觉毫无道理地敏锐，他能在几乎没有任何气息和踪迹的情况下精准判断出对方的位置，王坤数次对战由此落败……但其他妖族显然没这么厉害。
“那天在四象幻境中……”神阙接着说，这是他第一次对人讲起那天在三局论战中所发生的事，而对方则是另一个当事人。
“你先被萧凛一剑穿喉而死。”
王坤默默捂脸，能不能不要提这么不光彩的黑历史？
“那个孩子从风沙中出现，然后从你的尸体上拔起剑……”
王坤集中精神，那天他被第一个杀死，所以之后发生的事他并不知道……但神阙和那个古怪的新生直面过。
“那是他第一次持剑，因为他连剑柄的握法都搞错了。”神阙说，“但不是第一次杀人。”
“你说什么？”王坤一怔。
“你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么……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在十三岁，父亲让我处死一个族内的连环杀人犯，我当时吓得像筛糠一样浑身发抖，反胃到把中午吃的饭都吐了出来……但萧凛极其冷静地把剑拔出来，满脸是血浑身上下都是杀气，然后朝我笑。”神阙回忆，“那绝不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萧凛其实是个变态杀人狂？”
神阙摇头，“他不是疯子……一点也不疯狂，他拥有职业杀手般的冷静和屠夫的心狠手辣，我直觉性地把他当作了敌人，很难想象那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但在学院中的萧凛显然只是个普通人。”王坤说，“没有表现出你所说的任何冷酷气质，他没事的时候只待在校医院捣药炼丹，是个普通，怯懦，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
“是啊……我也奇怪。”神阙点头，“三局论战中的萧凛和平时的萧凛显然是两个人，四象幻境中的萧凛冷酷无情，浑身都是血腥味……但学院里的萧凛干干净净普普通通……但这还不是最令我感到奇怪的事。”
“还有什么？”
“当时我直视了他的眼睛。”神阙说，“然后我走神了。”
“走神了？”王坤心说你还有走神的时候？
“因为我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些错觉，或者是直觉……”神阙悠悠说，“我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神阙转身直勾勾地盯住王坤的眼睛，“我看见了漫天大雨，火焰和血……而且，我刚刚在墨擎空身上也察觉到了类似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