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你不知道的事——无道篇
文/粨小然
你有，爱过一个人吗？
为了那个人，即使卑微如尘芥，也能甘之如饴。
为了那个人，纵使卑贱为奴仆，也能坦然受之。
十一岁的无道，花圃里第一眼看到那小姑娘的刹那，内心里已经种下一颗此生不渝的心。
当李小落还是那个无忧无虑被唤做落伊白的小姑娘的时候，她爱笑，爱疯，爱在浮世门后院的花圃里嗅着花香，直到月上柳梢头。
五岁的落伊白，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父尊，一个拘禁阁楼的母亲。
她自小能得到的爱，极少。
可小姑娘并不忧伤，她大睁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仰头望天的模样，依然那样满足。
无道随一众子弟，第一次进到浮世门的时候，同样也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身为落家旁支的几大家族，每五年都会选出一批资质较好的子弟，进到浮世门修行。
外界称之为“试炼”。
如果“试炼”成功，又能得几大长老青睐，留在门中，自能谋个飞黄腾达。
只可惜，每五年一次的“试炼”，又岂是那般简单。种种非人的考验，诸般惨绝人寰的训练。往往数百子弟，到最后，能够活着走出“试炼”的，也只那么四五个。
于是，纵然是望子成龙的大家之长，也有不忍送了自家子弟，前来送死的心。
于是，流落街角的小乞丐，一番打扮也就这般堂而皇之进了隐世的浮世门。
他应该是幸运的，否则六岁那年的冬天，这个无依无靠的小乞丐，一早已经暴尸街角。
他应该亦是不幸的，六岁即尝尽世间人情冷暖的小孩儿，自入得这寡情的浮世之门，一颗心，更是坚如寒冰。
五年“试炼”，他从一个懵懂无所知的幼童，成长为一个肩膀愈加宽厚的少年。
当“生”之大门，在他眼前豁然打开，第一缕阳光投射在他脸上，这个烈狱里厮杀而出的少年杀者，他冷酷决绝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初霁的暖意。
然后，还未换下那一身血衣，他已喜不自禁踏出这禁锢了他五年的囚牢。
“呀！小哥哥，你受伤了！”
孩童的眼里，那般真挚的关切之意，让这个刚刚手刃了同门，才出得“囚牢”的少年，眸眼微微一怔。
头上扎两个蝴蝶结的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过来，“唔，好多，好多的血……”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水蓝色的手绢，点了脚尖，凑上来，“小哥哥，很疼吧？”仰头，她望向无道的眼里，写满了心疼之色。
已然心如磐石的少年杀者，陡然对上这样一双蓄满心疼的眸子，纵然是战场临敌，也能岿然不动的心，那一刻，那般毫无预警的，“怦”，“怦怦”，“怦怦怦”，一阵乱跳了。
“对了！”瘪嘴，皱眉，她在自己鼓鼓的衣兜里翻啊翻。一片枫叶？唔，不对。一把钥匙？唔，不对。一颗好看的石子儿？唔，不对。一颗大白兔奶糖？唔？小姑娘抬起头来，好看的眸子里，一对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一转，“小哥哥，”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把一个大白兔奶糖剥好。点脚，她肉嘟嘟的小手里，一颗奶香四溢的糖果，凑了已在他泛着血痕的唇边。“含了它在嘴里，你就不会那么疼了。”
那一日，花圃里，五岁的落伊白，真挚如一缕阳光，那般绚烂的投射进这个孤独的少年杀者磐石般坚硬的内心。
然而，时光易逝，他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个花圃里，追着他唤“小哥哥”的姑娘，冰冷的高台上，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曾经的澄澈如斯已经化作一片冰冷。
七岁的小姑娘，层层华服的包裹下，更像一个傀儡娃娃。毫无喜怒。毫无情绪。
她坐在金光闪耀的尊主之位上，面无表情俯视整个大殿。
德高望重的霍老开口；“尊上，您需得一名暗影护你周全保你安稳。”
高位上坐着的傀儡娃娃面无表情，“唔？”
“依老朽看……无道，你有何事？”
一步踏出，十三岁的少年匍匐在地，恭敬开口，“无道愿为尊上暗影。请霍老成全，尊上成全。”
老者白眉一挑，身为尊上暗影，一荣俱荣，一伤俱伤，乃是个永不见天日的活。无道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修行奇才，就这般做个永不抬头见人的暗影，门里的执法长老霍忠一时心有不忍。
肩膀日渐宽厚的少年，眸眼里的坚定之色愈强，恳求着，他叩首道，“能做了尊上的暗影，是无道三生之幸。请霍老成全，尊上成全。”
寂静无声的大殿里，他匍匐叩首的声音，响彻整个殿堂。
高位上坐着的少女于是眸眼一动，偏了头，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投来探究的目光，“唔？”
身为浮世之尊的李小落，已然忘记两年前，花圃里那个一身血痕的少年杀者。
于是，两年之后，已经贵为浮世之尊的李小落，对着殿下，这个匍匐在地的少年郎，只冷冰冰开口，“做我的暗影。永远暗无天日，永远卑微如尘埃，永远卑贱如蝼蚁。你，也愿意？”七岁孩童的声音，稚气软糯中竟透着股涔人的寒意。
大殿下，匍匐的少年并不迟疑，“甘之如饴。”
你有，爱过一个人吗？
为了那个人，即使卑微如尘芥，也能甘之如饴。
为了那个人，纵使卑贱为奴仆，也能坦然受之。
“有，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