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七十(1 / 0)

江少云犹豫一阵,走到佛像前跪于蒲团,双手合十道:“就请方丈大师赐予剃度。”足见心系白河安危胜过一己得失。李逍遥钦佩之下,瞧了瞧同行之人,尚不知自己是否亦当大义落发。智修即道:“智泽,快取剃刀来。”那小沙弥不知又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应道:“是!”进了大殿帏后。

赵灵儿听得这小沙弥与方丈竟同是智字排行,一个长须如银,一个年方幼冲,委实不配,心下了然,当即朗声道:“小石头,你不消忙了,莫要难为大家。”双掌一分,使开水月宫法术,舞得数舞。当场之人只觉眼前一花,跟着便见已离殿宇,身在别处,草木葱郁,倒似是山上哪里景状。

却听智修道:“是少宫主吧!我方才便在犹疑,如何会有这般熟识气息,不知如何应对。”话声竟十分稚嫩。又见他晃身一变,却成了先前那小沙弥智泽形貌。赵灵儿笑道:“若不是你还和从前一样爱弄分身法耍子,我还不定能识出呢!”上前和他把臂言欢,蹦跳不已。

余人尽皆摸不着头脑,赵灵儿分说之下方知情由。原来智泽乃灵物玉佛珠所化之精,先前为赵灵儿之师灵月收服,跟随修行,闲暇时常自以分身法同水月宫人引为笑乐。玉佛寺即为其以幻术所制,巧夺天工,俨然实存,众人此时所在仍为大殿之上,不过景象散去而已。

赵灵儿道:“后来你便离了仙灵岛,如何会到这里?”智泽道:“灵月师傅托我务必看护此处紧要法阵,不得丝毫松懈,是以师傅仙逝之时也只能遥为拜祭。”赵灵儿听得言及法阵,心中一动。

几人又询其过往所为,原来僵尸之祸皆出自黑水镇中一隐匿妖魔赤鬼王,这魔头残忍嗜杀,于洞府中藉僵尸所采人血修习血魔大法。智泽之力虽自不弱,却也自忖难敌,是以为防乡民轻举妄动,黑水、白河二处若有前来求取退治僵尸之法,他便勒令剃度留寺,并暂为消去记忆,不使别去。四人入寺时所遇胖大和尚之状即此所致,虽有失公允,却也是为相护众人。

智泽道:“早知是少宫主至此,便当真不消忙了,只要我二人联手,不出差忒,当可稳胜。”摇身一变,化成了真身玉佛珠,又道:“小僧到底也是有千年道行的,少宫主贴身佩戴,不单可大增法力,身周同行之人亦受庇护。”四人见乃莲子串成,翠绿莹然。传言莲子所制念珠较槐木佳甚,相同掐算一次,所得福分可胜常之百倍。赵灵儿拾起挂在颈中,道:“甚好,今后我仍叫你小石头。”

其后众人便起始计仪如何对付那妖魔,皆知此番不可智取,只得力敌,决议且先回村整备一番,且告知众人原委。去前,玉佛珠指引四人摘取山上墨玉菩提树所生玉菩提,服之以增功力。玉佛珠幻术既去,众僧人记忆皆复,同行归家。

众乡民见一行人果然就功,带回各家亲人,悲喜交集,难以言表。待听说几人又要代村子出头,彻除灾患,俱是喉头哽住,如在梦境。内中自黑水镇迁居至此的村民尤其感激无已道:“几位侠肝义胆,菩萨心肠,乐善好施,教我等何以为报啊!”说着就要拜将下去。李逍遥赶忙拦住近前者,余下众人却早拜倒了一地,齐谢大德。

白河本地村民虽不如彼等受难之厉,但当下同舟共济,也觉感同身受。林赵等扶起大伙儿之际,均想:“看来左近村人受僵尸毒害不浅,今次终得救扶,大喜过望,以致如此。”心中尽皆坚了必要扫除妖魔以安村人之念。

次日养足精神,众人即义无反顾,开赴黑水镇去讫。虑到怀朔不可杀生,于此行不合,且村子亦需护持,经他允准,众人便将其留下。韩北旷荐了一人为向导,便是李逍遥取鹿茸时所遇猎户。他本为黑水镇人,却与众人不同,镇子遭事前就已移居白河,但常来往两地,诸事丝毫不见生疏。

猎户又点了十余名甘愿随行、身手矫健的村中壮汉相帮,临行大声吩咐道:“到了黑水镇,咱们别的不管,只要把赵、林、李三位送至确处便是就功了!”众壮汉亦高声相应,谨记心头。玉佛珠只能觉察妖魔存在,却不识其确踪,是以此行仍需猎户指点黑水镇路途。

两地唯一通路青石桥早已拆掉,以免僵尸循路而来,众人于浅水处以岩石泥土等填塞河道落脚而过。镇口歪歪斜斜地立着一块石碑,上书“黑水”二字,倒似是墓碑,其上裂痕满布,显得破败之极。天色大亮,可一入黑水镇地界,立见阴暗。

赵灵儿曾制众多天师符、观音符,并五行符咒,令玉佛珠增其效力后,给予同行村人,并教以运使之法。一行越界后,僵尸蜂拥而至,俱被众人不费吹灰之力当先打发,清出道来。

进镇之后,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颓墙败瓦,间杂废弃家什,枯井朽木,满地杂草丛生,没人腰胁,委实凄寂得紧。李逍遥心想:“小时婶婶讲鬼故事,总是有破墙、枯井,今日亲历此景,倒是三生有幸。”镇子甚大,足见破败前很是富庶。猎户道:“僵尸出自东北的乱葬岗,咱们往那里去。”

但凡众人经行之处,大道两旁房舍中不绝有僵尸寻气追出,猎户与众壮汉手持诸般器具力为驱逐,一行脚步不停,直直向前。若遇力大难敌者,则由李逍遥和林月如双剑齐上,挥舞之处漆黑血箭激射而出,四周立时弥漫着恶臭。林月如原先佩剑坏自羊过之手,此时所执乃后来白河村铁匠所赠。赵灵儿居中,众人得玉佛珠法力照拂,不受尸毒侵害,顺畅前行。

又走一盏茶时分,渐渐道旁不再有房舍,前面是一大片乱石岗,林木幽深,鬼气森森,云天河指称正是乱葬岗。玉佛珠在赵灵儿颈中说道:“果然妖气浓重,那赤鬼王想就避在此间某处。”赵灵儿亦有其感,李逍遥则因修习仙法尚浅,未能觉察。

一行举步入林,脚下愈快,因瘴气所扰,此地天色竟似全黑。林中横七竖八布满了棺木,或半开半掩,或棺旁魂幡顺风飘荡,树上则是群鸦乱鸣。猎户只觉右足脚踝陡紧,心下知道不妙,挥猎刀向脚边斩去。突然四面八方登亮,各有火光照耀,色作碧绿,在此晦暗之境下尤其诡异。

众人惊诧之际,猎户百忙中朝地下一张,鬼火辉映之下看得分明,脚边竟而遗着只人手!当即大声道:“大家留神脚下,别没了半截脚底板还不知道是怎么给人斩去的!”与僵尸对阵,此间众人俱是毕生未遇,皆不免心下惴惴,他出此玩话原为增些底气。

众人得了启发,一面小心,一面检视可有下行通路,或有上前挑开棺盖者。那些闭合棺椁所上之漆、所钉铁钉本就因时日已久,不大管事,是以施为轻易。起先几个内中俱是空无一物,有些不曾加得棺盖,里面积满了腐叶烂泥,石灰、纸筋、棉垫等物已无。后及一巨棺,赫然发见掩有石阶。

李逍遥叫道:“是这里了,猎户大叔、各位叔伯劳苦,请速速退去吧,务必安好!”猎户应道:“晓得,之后就拜托三位了,但祝马到成功!爷们儿们撤啦!”底下一迭连声相应。林赵等亦不耽搁,取道阶梯而下。

起初眼前漆黑不辨,待得至平地,甬道两壁设有长明灯,便已无碍。地下构建甚大,尽处道旁布列文武将佐之俑,观其形制,当为隋时一将军墓,不过“灵迹成蔓草,徒悲千载魂”,纵然如何宏伟,已成旧迹。

间遇岔路,或有遍地满布尸气蛤蟆、尸龟者。此二物唯有尸首化尽才能自坟中发见,身带尸毒,晒干研末洒于茶饭之内,可令人心疼致死。辨识之法,可观死者眉攒中间是否留有小小红点。

林月如正欲招呼余下二人小心,一回头却不见了李逍遥,只余一扇机关石门立于当处。正要声张,脚下石路突变松软,伴着赵灵儿惊呼之声,二人已陷落下去。林月如见机得快,空中疾速转身,攀附道壁,得以立足下层。方待探看赵灵儿情状,却见陷坑对面棺椁中有一僵尸猛然坐起,多半已化骷髅,身形极为硕大,半坐亦足有两人之高,戎装擐甲,手持宝刃,当便是墓主了。她不禁汗下自语道:“相扰莫怪。”

当时,赵灵儿直直坠下,其势不减,鼻中所闻腥臭气味忽厉。玉佛珠及时运起法力令她徐徐落地,脚下稳妥,倒是不用挂心再复下堕。突然四下大亮,外面乱葬岗上所见绿色鬼火冒出,绕转烧将开来。藉此光亮,得见身前好大血池,立身处正是池沿,无怪如此气味。阖池鲜血当为赤鬼王平日练功之用,俱获自僵尸吸食,不知戕害多少人命才得蓄满,委实摄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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