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一百三十(1 / 0)

好不容易斗到八十余招,二人倏然同时出剑,竟分不清先后。眼见要抵到一起,却听铮的一声大响,双剑齐废,断刃崩得老远,所幸没伤到众人。因四下里静极之故,这一下崩断之声也极其响亮。梅胜雪失声道:“啊,师父的冰清剑!”沈家堡阵中沈齐也脸色微变,看来两个掌门用的应当都是宝剑。沈青锋和清柔先呆望了下手中断剑,既而相互对视,面上神情都是诧异万分。

先不说二人的佩剑是非同寻常的利器,二人出手的那招都是意存试探,所加劲力不到四分,待长剑甫交便要立时拿开,使出伏下的诸多后招。兵刃何以会断,委实教人百思不得其解,这可真是“揣而锐之,不可长保”了。李逍遥见了二人神情,不自禁向龙幽望去,见他也看着自己。二人想的都是一般:“这情状倒跟我们那时很像。”但其中也略有不同,李荆在其间不曾停手,沈青锋和清柔则是见对手不动后,都呆想了一会儿。

沈青锋呵呵笑道:“没法子了,师太,你看咱们是另行取剑,还是就这么空手来过?”清柔微笑道:“我们继续吧,省得教众家英雄再等。”沈青锋闻说脸上肌肉一绷,强笑道:“好,好……就依师太。”原来沈青锋的剑术跟清柔不分上下,旁的功夫却不擅了,心知不一定能跟得上清柔。方才想说一句漂亮话显得自己无所谓,大方大方,不料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既说到沈青锋,便不能不既而提起沈家堡。林家堡和沈家堡都极有历史,始自唐时安史之乱南迁的大地主之手,本是有势的田庄,后来渐渐都成为武林中享有盛名的宗派,其中沈家堡还早兴于林家堡。林家的祖辈世袭武官,后来这些上阵杀敌的招式经验流传下来,教聪颖的后人不断修整再造,创出了真正的林家一派武功路数。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七诀剑气,江湖习惯称为林家剑法,其次是气剑指,劲透手指,其锋也不输于剑,可说是另一套林家剑。

林家拳脚、指法、轻功也有独到妙义,这一点沈家堡便比不上了,全仗着沈家剑维持威名。沈家剑法虽然高明于旁的剑法,但始创之时便杂七杂八,收录了各派精妙招式加以变化,并无自己特色。不过无论哪般武功,使动的人若强,依样可以化出无穷妙用,武学中心在人,不在武功。沈家堡就曾出过数位叱咤风云、引领武林的大豪杰,大概即因觉到了自己派中功夫虽高妙,却也是弊端多多,想要在江湖上立足,就得靠勤练苦修。

这一点,就换林家堡有所不及了,直到林天南这一代才夺得了江南武林盟主的荣号。两派差别的表现在南林北沈比武大会即见一斑,林家弟子因为自己门派招数遂心顺愿,易于掌握,往往能胜沈家弟子,历来大会十次中有七八次是林家得胜。但数年之后,等到年岁已长,把当初对敌的那些弟子招来再行比试,情状怕要颠倒了。沈家弟子有能者在这期间会慢慢将原本便蕴含深广的本派剑法博大精深处精研熟习,遗弊存陋处去其糟粕,从而大彻大悟,实力飞跃;而林家弟子却因本门武功本就完善适用,除非突出颖异者,常人按部就班绝难有沈家堡人突破。

林沈二家各擅胜场,各有千秋,皆不可依一时之状而下定论。总之,沈青锋想要获胜非剑不行,而偏生又自陷窘境。

沈青锋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决计不可出尔反尔,当下硬着头皮和清柔对拆拳脚。群豪见他所会的不过是寻常的擒拿手法,有些还似是而非,说得直白难听些,就是三脚猫把式,一些人暗暗失望。其实,沈青锋使剑时夹掺的拳脚却不可同日而语,与沈家剑法搭配而使妙用无穷。只不过此派特色如此,以剑为重,原也无可厚非。其间他还借用林家气剑指,极漂亮地反击,教林家弟子着实眼前一亮。但最后仍果不出众人所料,沈青锋知趣,向清柔认输。

云天河道:“虽然有些不喜欢这个大叔,但他也已努力了。”说着鼓起掌来。余人见之也就跟着以掌声送二人下场。李逍遥望向云天河,心道:“云师兄如此,是该说他大度呢,还是生性不存嫌隙念头……”偶地发见南宫煌也向他这边望着。

李逍遥笑道:“你作什么?”南宫煌笑道:“师哥,你别把他想得这么好,他只不过是迟钝,脑袋转不过那么多弯儿罢了。”李逍遥心道:“要说当时确对沈堡主极为憎恨,但隔了这么些日子,都快要忘光了。”当时留心瞧沈青锋,见他输掉后神色也不怎么难看,众武师、弟子围上来安慰他,他也笑颜相答。

不多时散伙儿,群豪各归住处,要参赛的都回去准备。刘晋元见身边熟人都相互攀话,没留意自己,便小心翼翼地一溜小跑至擂台旁不远的山壁下。这时众人多已撤去,此处更是无人会目及。哪料他刚放下心,肩上就有一只手从背后搭了上来,一人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等别人走完了你再行动,还挺懂兵法的嘛。”正是司徒钟。

刘晋元打了个突,转过身来干笑道:“是司徒兄啊,嘿嘿,嘿……”李逍遥从司徒钟身后探头出来,道:“不好意思,好像还有我在。”刘晋元心道:“什么叫‘好像’,还有,既然不好意思便别出来嘛,这可真是对兄弟。”

司徒钟挑动着眉毛道:“又作什么去啊,嗯?以为别人就捉不到你吗?”李逍遥在旁帮衬道:“捉不到你吗?”刘晋元满头大汗,面如土色。司徒钟突然作势大笑,李逍遥也跟着笑。司徒钟道:“罢了,谁让你也是个不输于我的怪人呢,你是想现下还不能对我们明言,以后时势得宜,自然会告诉我们一切。好,咱们怪人惜怪人,惺惺惜惺惺,现在就暂且不管你,不过要记住,最后别忘了告诉我们。”说完摆摆手走了。李逍遥也道:“别忘了告诉我们。”跟着走了。

刘晋元望着远去的二人背影,想像方才那有些做作的二人所为,登即明白他们是怕自己来说那些话难以出口,才特意作戏,让自己安心。他心中一暖,暗道自己的心意果然只有知心兄弟们才明白。心无牵挂,当下不作耽搁,快步向会合之处去寻温慧。

刘晋元这回又没去拜会皇甫卓,而皇甫卓好似常时都不外出,总是待在屋中自斟自饮。刘晋元心道:“蛟龙并没有蛰伏,其实是在运筹帷幄之中吧。”星璇还是热心地招待他,虽然二人相识没有几天,但星璇隐然已将他当作好朋友看待。

刘晋元不忍,心道:“我的良心虽不多,可也是有的,星璇兄要是知道我反待他不诚,定然很失望。温姑娘戏耍得我也够了,要套话还是拿她下手,大家扯直,两不相欠。”随即趁隙支开星璇,二人独处。他所使手法圆滑不留形迹,温慧和星璇都没察觉。

二人顺着山壁绕行,刘晋元道:“村中的大家户户都有便宜的机械,日常诸务都要省事许多,外面的人不知要多么羡慕呢。”墨者村中人个个都以其超群的机械之技为豪,刘晋元出言相赞,温慧自然很是喜欢。她虽欲掩饰,但仍阻不住爽朗地笑道:“你也会夸人啊,我还以为你是段呆木头,什么都不觉惊奇哩。”

刘晋元又道:“不过,依我这几天所见,人力终是有穷,大家在这小村落里把机械使得甚好,并不出奇,换作整个天下就不一定了。”温慧受激,不服道:“你怎么知道,墨者之能,超出常人甚远,非常理能计及。”刘晋元道:“就算这样,把机械之术推行至天下每个角落还是很难的事。”

温慧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可别小觑了人,哼,要不是那位女师傅托我们看护法阵,且消灭……啊!”她说到这里,赶忙拿手掩口,改口道:“哎呀呀,你看我,太也得意忘形了,不知不觉就吹开牛了,呵呵呵~~”她虽然笑得甚为自然,但任谁也能辨出她方才说话的神情绝非随意一提当有。刘晋元冲她笑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心中却道:“看来,这里的水有些深呢。”

司徒钟出门前包了一大包粽子揣在怀里,和李逍遥就地分吃,二人打算中午便不回去了,在各峰间游玩一阵就去西峰等看下午的比试。大会之期正当重阳节间,本应食重阳糕、饮菊花酒,之所以山上反遍见各色角黍,据说是因左近商贩趁华山大会之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夏侯瑾轩别出心裁,因号召大家另择筒粽为代。这一招好玩之极,大合司徒钟心意,力夸夏侯瑾轩这般才是作掌门的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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