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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更(1 / 0)

接过方胜打开,见书道:“君所遣斥候已遭人伏歼,速作行止,迟则大难且至。”落款是宋贺文与冯和元,夏侯瑾轩在华阴同其结识久矣,常与彼讲论学问,深自信任。外间虽得实证蒙古人已莫名尽行隐匿,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安排多人于各处留心侦勘以防万一,最担心的便是此情。

他读毕双睛大睁,抬头道:“是谁给你这东西的!那人现在那里?”那弟子道:“是、是弟子在苍龙岭遇到一位道长,让弟子代劳的。他面孔有些生,不似山上哪派前辈。师父……有什么不妥吗?”夏侯瑾轩双睛疾转,持方胜的双手不住颤抖。他熟思片刻,叫道:“玉书,你速去撞钟传讯,要阖山北方弟子全神戒备!”

那弟子玉书尚不明就里,但应声急急去了,不敢有片时耽搁。夏侯瑾轩又向陆北亭道:“该来的终归来了,虽然万不希望如此。北亭,你去请千叶大师他们速至金锁关!”陆北亭应道:“是!弟子知道应当怎么做。”

原来,夏侯瑾轩不单事先多遣斥候,危急之时的脱身之策也与陆北亭商议万全,谁料敌军来得不早不晚,正是大众事毕心涣之时。而最出乎夏侯瑾轩意料的是,自己派出的人手虽非高手,但也不是泛泛之辈,蒙古军中哪有能轻而易举将众人歼除之辈?他自不知宋冯二人受委从中佯相示警,虽有欺诳之嫌,但为正行情势所逼,亦无可厚非。

陆北亭一奔出镇岳宫大门就叫道:“有涯师弟,羽裳师妹,快随我来!”他叫了数人,众人边奔边由他分配由谁到青柯坪,谁到莎罗坪。少时各处都已有人分去,众人又在路上招呼其他弟子,细分谁去请哪位掌门。不多时分,众掌门已齐聚金锁关,陆北亭则自去各处布防,勘查通路。

夏侯瑾轩清楚可倚仗之人寥寥,所以只把林天南、沈青锋、常纪、千叶叫到一边,略言当下情状。众掌门都是武林耆宿,经事老练,处危不乱,只是稍显震惊,便恭聆夏侯瑾轩示之,知他定已有对策。

夏侯瑾轩道:“请诸位分别统率群雄,以使行止皆有所属,不致纷乱。请千叶大师统领佛门道家的同道,常师傅统领拳派,林堡主统领剑派,沈堡主则率人于各派间游走以通消息。”几人应了,即向余下的众掌门分说明白,划归统属。

玉书敲响了镇岳宫的警钟后,各峰先后相应,一时钟声响彻华山,在于梦乡者尽皆惊醒。华山本有别般传讯之法,撞钟似显太过惊动,但夏侯瑾轩思虑到敌军定然早已布排停当,围山之局早成,即便这边做得再隐秘也无济于事,撞钟反倒既能让群豪尽速清醒备敌,又令敌军不意山上却有防备,只得重订攻取之策,为己方争取时间。

司徒钟在屋中听到外面响动异常剧烈,不时有人大声呼喊,遂向侧卧一边的李逍遥道:“逍遥,好像出事了,我们也出去看看吧。”李逍遥呆视墙壁,如丧魂失魄一般。司徒钟无奈,窜到门前一把拉开。适逢一名北方弟子奔过,他瞥见司徒钟,稍为停步道:“怎么还有人待在房中?这位兄弟你没听见钟声吗?蒙古人攻山,快到外面列队撤离!”说罢与同道联手组织弟子有序撤离去了。

司徒钟立时回进去道:“逍遥,你听到了吧,我们要赶快走!”好在二人身上都齐全,司徒钟一手拉起李逍遥,一手抓过箧中的包裹就往外闯,随着众人出聚仙台而去。

其时已无空闲一一核对,北方弟子将众人指点遣走后,自己留下来再确认无人滞留。众人向百尺峡而去,路上纷道李兄弟有伤在身,大家须要照应。司徒钟一面感激众弟子,一面心道不知刘晋元又去了哪里,偏在这要紧关头失了他行踪,否则以他智计,也可成一大助力。此时只盼夏侯瑾轩布排妥当,不致遗漏。

不一时,群仙观众人与这边取道会合,众弟子交谈中得知众掌门已得夏侯瑾轩号令,此时只消听从调派便成,心下稍安。百尺峡、千尺幢险处需侧身而过,众弟子相帮,每一人过时都由前后两人架持住,李逍遥更是有数人扶持。众人下得千尺幢来,发见沈青锋率人等在这里。

他招呼道:“司徒贤侄,这是哪部的人?”司徒钟道:“群仙观、聚仙台弟子都在此了。”沈青锋道:“好,你们去五里关,夏侯门主他们都在那里等着。”司徒钟道:“沈堡主为何不走?”他本与沈青锋并无过节,只因相熟的林家堡等人与其敌对才稍存成见,连日来彼于山上之状甚佳,又兼此刻情急共况,更是同心戮力。沈青锋道:“我要等各峰弟子都下来后再与北方的同道来赶,你们快些先行。”司徒钟知是已有分工,当下应声和众人前行。

过了回心石,前走青柯坪,见院内空空,内中弟子已当先退去了。再过西玄门,下至莎罗坪,可以看见因群雄人数众多,五里关山道容不开,遂在此处权扎。司徒钟、龙溟、龙幽见众弟子分去寻同门归阵,便带了李逍遥去找林家堡在处。顺山道而下,在希夷峡左近遇见林天南和众弟子在一起。

云天河道:“啊,你们来得正好。”林天南道:“为取便利,几位贤侄便先归在林家堡队中吧。”龙溟道:“正有此意,一切皆由堡主定夺。”林天南道:“我不在时,都听紫英号令,不得擅动!”众弟子齐应:“是!”

林天南率众掌门行动,众掌门一动,各派弟子也随之牵动,众人向桃花坪左近夏侯瑾轩在处推进。后边东西南北中各峰人众下山后都间以莎罗坪为中转,井然有序。沈青锋确信无人逗留峰上后,急急下行,他到桃花坪后,领头人终于聚齐。夏侯瑾轩道:“现下玉泉院是不能走了,大家急转山荪亭!”

华山南口山荪亭,亭旁生着十二株大龙藤,夭矫多节,枝干中空,就如飞龙相似,相传是希夷先生陈抟老祖所莳。此处地势尚坦,易于脱逃,夏侯瑾轩早前曾秘在此处打下通路,虽不似密道般奇异,但轻易也发见不了。经其可以山麓草木为掩,以众武人身手决计不会令敌军发现。

众人将至鱼石,玉书满脸是血地自山道上跑来,向众人道:“此路之上气息异常,多半已然不通了,大伙儿快回转!”夏侯瑾轩道:“你可无事?”玉书道:“弟子只是碰巧让碎石划破皮肉而已,师父无需挂心。”

群雄回头在苍龙岭扎下,祝有涯来报山周未见蒙古军如铁桶般围住,不知藏在哪里暗处。夏侯瑾轩问道:“北亭呢?”祝有涯道:“陆师兄尚在山下与众师兄弟探查敌方军势,先遣徒儿来报。”他禀过后,又向山下快步去了。夏侯瑾轩心道:“他们人数少,自然易于藏身,可不用挂心,况且有北亭在,此事宜交他们来办。”

常纪道:“夏侯,下山可还有别般通路?”夏侯瑾轩道:“‘华山自古一条路’(此处取字面义,原话别有指意,须两相区别),大家是都清楚的。”千叶道:“便有别般出路,这里近万人一时也撤离不出,天色一明定教敌军发见。”沈青锋道:“若有人在外接应,倒可强打出条通路。”忽听清柔道:“各位掌门,不如由我们自己突围如何?”林天南道:“师太是说……”清柔道:“各派挑出武功好的人来,结成一队,瞧准敌军薄弱之处,插上一刀,一旦决口,众人便趁隙杀出。”

众掌门商议一下,都觉虽会有些伤亡,但总强过坐以待毙,遂应承下来。常纪道:“既如此,我老常作先锋。”清柔道:“不,常师傅和各位掌门身为统帅,要珍重才是,且待少时,贫尼代为冲阵。”众人大为感动,都道先前看错人了。当下推出了几个身手了得且适于突击的掌门,挟同辈高手,由清柔带队,率门下部分弟子,向山下开拔。到时有陆北亭等接应,向队中人道了关节。

耽留华山的群豪为安然脱困,人尽其力,各尽其才,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心思缜密,步步小心,但在不久后将会发现实则并无险情环伺,这些都是后话了……此刻尚在百家村的宋贺文冯和元也决计料想不到自己的权宜之策竟使群豪激发了各自潜能与同仇敌忾齐心,纵使夏侯瑾轩豁达大度,恐怕事后也要致书询问原委如何。

约莫两个多时辰后,在百家村了事的林月如独自下山,向林家堡回程而去。一人立在山岩之上望去,直至她身影全然隐没在黑夜当中。那人随之自语道:“这就是,汉人所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吧。”转身向后之际,山壁间又闪出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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