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一百六十(1 / 0)

啪,李逍遥抢上前去将他手掌拍落,阴森着脸道:“登徒子老兄,你还真是少不更事啊。”景天道:“我不姓登。”李逍遥道:“别跟我装蒜,我家小姐还未曾在你家帮工,岂能由你任意支使?我还说西王母是我家仆妇哩,她愿意吗?别说我家小姐尚未点头,这边厢我也还没允哩!”景天道:“咦,总管大人,您脸色不大好,怎么暗沉沉的?”李逍遥嚷道:“别跟我套近乎儿!你不是喜欢爽快吗,好,我就告诉你,我家小姐绝不可能入你们狼窝!”

他转向沈欺霜道:“快告诉他们你不干,小姐,咱们可不是好欺负的!这种怪里怪气的地方怎么能待?”说完掐腰大笑开来。谁知沈欺霜自椅中缓缓站起,轻声道:“师兄你言重了,依我看并非‘怪里怪气’,个人喜好不同而已。而且,也不是不能待下去……”言下竟是似感兴味。李逍遥闻道,大张的嘴几要坠到地上。景天喜道:“哈,真是知音。”云霆以手加胸道:“恭喜公子爷。”这位管家常日神情貌似诸事漠不关心,但看来实则把主家放在了心头。

李逍遥尴尬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向沈欺霜追问道:“我没听错吧,小姐?这、这太不合常理了!”沈欺霜微笑道:“我心里确有些活动,想要在此处一试。你怎么了,师兄,我瞧你倒有些怪了。”李逍遥更窘,无奈之下放下话来要再行妥善思量,容后登门给予确信,推着沈欺霜就此一路出了景府径回米铺。

众人却一直守在门口,应时将二人迎进。边走着,祝大姑边好奇问道:“怎么样,那景家到底寻你何事?”小葵道:“姐姐你没吃亏吧?”刘晋元见二人面色迥异,一喜一窘,不由纳罕。

几人进店后在一张桌前草草一坐。李逍遥阴沉着脸道:“唔,大伙儿累了吧,我先去沏茶来一起喝。”众人皆道:“不渴不渴,你快来示下景府上发生何事。”李逍遥又道:“我先去把活计做了再来。”众人把他捉回来道:“余人替你做着,你先快说发生何事。”最后还是沈欺霜尽述前情,且道了自己心中活泛欲去之意。

祝大姑道:“嘿,这景府上的人物可真有意思,一个老古板管家,一个傻不愣登的少爷。不过眼光还是好的,都知道霜儿是个宝。”祝大姑虽不愿铺里少了她,但既是其自己意愿,便十分允同,人手自不匮乏,余人也是一个意思。

是晚,李逍遥正独自闷坐在大堂上时,偏头却见刘晋元与小阳相偕走来。小阳满脸坏笑,刘晋元则怡颜相向,但他如此似乎更令人嫌厌。李逍遥觉到一阵烦恶,将头埋在臂弯当中。小阳贴上前去,仍是那副脸孔道:“李大哥,你是不是对大姐姐……所以才……”砰,李逍遥头也不抬,蓦出一拳,登时将他击到屋墙那边去了,随嘟囔道:“如今的小孩子们怎么了,都是这个调调儿。”

刘晋元将手置于他肩上,笑道:“你也略嫌‘皇帝不急太监急’了些,如何能不教人误会?”李逍遥因口唇贴在手臂上,口齿含混不清道:“沈师妹在此好歹算是我们同伴,她要深入虎穴,一探狼窝,任谁不会挂心?”刘晋元拿开了手,挺身仍旧笑道:“那我看你这‘太监’就一路护送到底好了,‘京畿’尽有人留守,不缺你两个。”李逍遥将双睛微微露出,觑眼说道:“没听说过‘皇帝’也可出借的。”

就这样,第二日,在“李公公”陪同之下,沈欺霜再度登门拜访景府,应承下了前一日谈及之事。景天欣喜之余,闻知李逍遥也要一并相随,便有些不大乐意,但在即刻身遭恶狠狠的瞪目相向之后立时再无异议。于是,二人便在云霆与景天带同下去瞧今后他们将要做活儿之处。

二人心知昨日未观全豹,但走动之下只觉宅院大得也太过不可思议了些。因景天喜好太过特立,府里尽处古怪,景家之豪富只能自占地方圆之广想见。走了好一阵,就在二人以为目的地已至时,旁边却忽而驰来一架马车。李沈二人见之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涎,果然,随后又乘车多时,方确信再无他途。

二人先后下车,也先后为随之映入眼帘的景象镇住。但见前方好一片大草原,又好一片林子,间缀泽滩,几所破屋,内中马儿驰骋,牛羊信步,野鸭翱翔,雄鸡振翅,其数难以计测。李逍遥目瞪口呆,傻在那里,适时三五猫狗结群自几人脚下绕弯儿奔过,竟不打架。沈欺霜也暂抑心中惊奇,相询道:“景公子,您说的小动物们……就是指这些吗?”景天点头笑道:“是啊。”沈欺霜抽动着嘴角道:“啊,真是……好小……”

李逍遥再醒来时,乃为一头梅花鹿舔舐,他一迟疑,也摸摸鹿颈以作回应。景天挪动脚步,步入其间,二人跟从,发见此处动物多不怕人,且大部似曾带伤。云霆解说道:“这些禽畜都是公子爷四方搜来,因本自带创遭弃,除去运送之资,倒未格外花费。”几人听说分工,缓缓前行,其间几头小猪噗噗窜去。景天笑着附和道:“都是‘顺手牵羊’,后来习惯成自然,不想竟成此大宗。”

云霆接续道:“不过有这块地皮,草木水泽皆备,倒可令他们自给自足,仍未过耗。”李逍遥一面四处观瞧,一面心想:“这么说,这大少爷并非穷奢极欲,有意购置,虐待生灵,反是行善积德,好心收留,爱护动物了?如此倒于他有些少改观。唔,这等大场面,纵是‘万狩山庄’也有不及吧?且全没此处物类齐全,又无猛兽。”一边突见一头黑白毛色的熊,此兽罕见,李逍遥一时看住了。一只灰鸽将他常自散乱的头发当作了巢穴,飞来趴卧在上。

由他举手拨弄之声为衬,云霆又言:“常日吃食饮水,这些动物皆会自行,两位要做的就是时时看护,不致彼等有何闪失,或是杂务有何差错。”景天道:“今后咱们好好一起干吧,弄这些小家伙儿们还是颇有意思的。”

云霆吩咐过后,二人皆顺当以为此活轻松已极,但上手一日下来,却发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每种动物都有自己习性,有时更会相冲,是否可以杂处需用心量度;且动物也同人一般,于诸事有喜好厌恶,不可想当然依自己臆断而行。若有不到之处,景天自会在旁指点。别看他寻常时懵懵懂懂之态,到这顶上却似换了个人,让人极为信服。二人大受考校,虽然伙食充足,休憩空闲时候也不乏,但惟一真正遂意的是,因天象变异之故,此冬日不曾严寒,甚至颇为温暖。

酉时末,李逍遥在兽群间慢极地直腰后仰,骨头登时咔叭咔叭响将起来。他撑持着缓行向破屋,原来就近宿于此地,沈欺霜另居别处。别看几间房子外面显陋,内里却诸物齐备,十分便利舒适。他回进屋去,躺在床上歇过劲来后,饥感大盛。虽说旰食已进,但劳累下来,已不顶用。于是出外拉过一匹套在槽间往来府中所用健马,一阵风驰回宅院,探看四下静寂无人,一路轻脚溜到厨下去了。据说自此之后,景府食粮多有欠减,府中人起疑招了老鼠。

依样过了三五日,二人劳作不分昼夜,大底平安,而一旦生事,必难排息。有时猫狗打架,分解不得,犯了众怒,二人或反遭两拨联手追讨;有时幼鸟跌落巢外,二人欲将其送归,却为母鸟误以侵袭,啄击不已。诸般辛苦,唯事者自知。

这晚,李逍遥抱了堆熟食回到屋里藏好,拿了一只烤羊腿爬到屋檐上,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悠闲地躺在那边看月亮边自啃食。一时心道:“今日廿三了啊,过得还真快。……说起来,那天也是这般下弦月。”他想起了自仙灵岛归来那晚之事。“……灵儿还好吗?她现下做什么呢?不过有那看起来很靠得住的石长老在,全然不用担心吧。”吃完了羊腿,把骨头随意一扔,闭目静息。

适时却应声传来一下惊呼,李逍遥一诧,坐起身挨到房檐边下探,见到沈欺霜蹙眉定立,正自抚着脑袋。她也瞧见了李逍遥,招呼道:“啊,师兄在这里。不知哪里飞来这物事,不偏不倚……”她抬起手来,李逍遥见其持着的正是自己吃剩的羊腿骨,自然方才好准头。当时强抑窘态,接话道:“真、真该打,这些小兽们不单惯得偷食,还随处乱掷剩物开来。”远处登即响彻狼嚎,似鸣其冤,李逍遥打了好一个激灵,险些摔下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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