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帐中独自待了一会，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寒风越来越急。
楚飞云侧着身子，靠向面前的军案，准备捉起军案上的毛笔，书写就要在清晨发往上京城中央朝堂的情况通报。
只是，该如何写呢……
他清晰记得，前几次发回去的通报都如石沉大海，朝堂里根本没有回复过来，而这一次，还会那样吗？
时间不等人，情势瞬息万变，也不知上京城里又重新组建了多少部队，后续如何应对。
帐外寒风拂动，思索间，一阵凉风突然从大帐外灌了进来，布设在帐篷边沿的几根燃烧的蜡烛齐齐熄灭……
楚飞云心中一惊，升起不好的预感。
“谁？！”他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次领大人不必惊慌。”
黑暗中，大帐里有人沉声应对，中气十足。
接着，熄灭的蜡烛骤然复燃，楚飞云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国字脸，八字胡，身材高大，身着华贵，气质不凡，撼山易，撼此人难。
看清凭空出现在大帐里的中年男子，楚飞云心头震撼，身子微颤，努力想要平复下来，却始终不得，因为来人身份很不一般，正是琴川侯张象川。
传说中的不凡境高手！
封疆一方，军政大权独揽的超级大佬！
这位爷竟然没有惊动帐外军队，径直径直摸到了楚飞云帐里。
“侯爷！您……”
楚飞云自感失言，没往下说。
“楚大人，如今两军对垒，相距不过十里，本侯信步踏来，竟不知不觉到了大人帐中，实在抱歉。”
听这话，楚飞云白眼一翻，根本不信。
明明是威慑，却还要找这种蹩脚的借口……这个糟老头子坏得。
不过，对方既然如此说了，想来应该不会暴起发难。
楚飞云自忖不是琴川侯张象川的对手。
不过，如果对方真的出手，他肯定也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决计是要碰一碰的，哪怕对方是不凡境的超级高手，真正的万人敌……
“侯爷，既然你能信步走到这里，现在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楚飞云放下无用的戒心，坦然说道。
“楚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我双方对垒多日，现在平衡已经打破，本侯却不舍得看着你失败沉沦，特来为你一条明路。”
“什么路？”
“良禽择木而栖。”
楚飞云沉默，琴川侯张象川也没再多话，静静等待。
对垒双方，形势明确而且明显，如果中央军这边不跟着加码，大概率会扛不下去。
作为前线中央军一方的指挥，没有上京城的撤退命令，也没有持续不断的援助，勉强作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是一种战术上很难自处，战略上窘迫的境况，与指挥官个人的战术素养和战略能力无关，而楚飞云身为中央军次领军官，虽迈入帝国高阶军官序列，却还是左右不了上京城最高层的筹划，只能被动听令。
“侯爷，你是打算让我们退？还是让我们降呢？”
面对接下来能够预料到的局势，楚飞云舒开身子，坦然问道。
琴川侯笑了笑，说道：“一切看楚大人选择。”
楚飞云跟着笑了笑，立即说道：“不懂。”
双方都是聪明人，简单几句，便已摸清对方心思。
见楚飞云故意装糊涂，琴川侯知道对方无心投靠，而楚飞云也知道，在他刚才拒绝试探后，只怕双方之间的战争，随时会爆发了。
所幸情况通报还没有上呈，看来等下得在通报上多加一句悲壮之词了。
身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保家卫国是责任，未战先退，实难接受。而举手投降，改换门庭，就更不可能了。
一瞬间，楚飞云身子绷紧，气势盛极。
如果战斗是兵对兵，将对将，他做好了准备。
大帐中，琴川侯目光如炬，感知一切，却依然处变不惊的说道：“楚大人，你的修为已经达到拔萃境巅峰了吧，不错不错，勉强可以与本侯一战，不过可惜的是，本侯早就说过，本侯今天只是信步过来，并没有起与人争战的心思，所以你现在如临大敌的样子，着实不当。”
“对了！本侯还可以告诉你，与你对垒的是柯文志副统领，不是本侯。”
说完，琴川侯笑了笑，云淡风轻。
这位大佬的意思很明显，楚飞云无论从个人修为还是在兵力部署上，都和他的实力不在一个层面，就像身强体壮的成年人面对三岁小孩，根本不屑于出手。
“夜已深沉，楚大人还是抓紧镌写明天的奏报吧，走了。”
接着，大帐边缘栽着几根蜡烛骤然熄灭，然后瞬间复燃，大帐里里空空如也，琴川侯已经不知去向。
来无影去无踪，在万军丛中，在三阶卓越境巅峰高手面前，如入无人之境。
短暂失神之后，楚飞云发现，他的后背湿透了。
琴川侯很自信，且有绝对的资格自信。
……
……
灵州，都督府，最近两三日，肖白很悠闲，因为事情都有下面的人帮着干了。
不过，都督大人也不是终日无所事事，本职工作之外的事情还是忙了一些的，并且卓有成效。
这两天闲来无事，肖白领着托马斯和八大金刚里几个特爱出风头的弟兄，在灵城里转悠了好几圈，除了享受城中百姓的喝彩，吃了几顿不要钱的饭菜，他们还买下了一处价格便宜的大院子，准备用作鑫鑫商会的制造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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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日子，武画他们应该快到了，只要他们过来，便可以将欧老爷子和小兰一家安排到新购买的院子里居住，这样起床便可以做活，累了方便歇息，效率堪称完美。
“托马斯，给你保管的手枪还剩了多少支？”从购买的院子里出来，肖白回头，截断身后人墙托马斯和光头硬汉们的的闲话，突然问道。
托马斯想了想，回道：“之前给迅佐领他们发完后，还剩了三十六支。”
肖白小惊讶，反问道：“怎么还剩这么多？”
托马斯笑答：“肖白先生，你大概是忘记之前和府中亲兵们的约定了，他们在你发完枪弹后的第二天，有很多人在五十米外打完一百发子弹都没有上过靶……”
托马斯还在说，肖白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表示懂了。
府中亲兵有很多根本不适合玩枪，之前发下去的转轮手枪在后来看完靶子，又被托马斯收回来了。
真是，给了你们机会，不中用啊！
肖白哭笑不得，暗骂那些丘八笨蛋，却不知道，他自己也是个不适合玩枪的。
“托马斯，等武大人过来，给侯六和三胖他们也发几支枪，以后这处院子就让他们负责保卫了。”
“可以，不过武大人他们什么时候到啊？距离上次来信都好多天了。”
“应该就在最近一两天吧。”
肖白也摸不准具体日子，因为上次武画用小灰灰飞鸽传书后，再没有信息过来，他只能根据当初他们走过的路途计算时间。
……
出了小院，穿过大街，一行人回到都督府，还没坐稳，在衙门大门口值班巡逻的奔波儿灞便追了进来，报告说上京城过来的队伍到了。
武画他们终于到了，就在当下。
听到这个消息，还没散开的人众顿时欢腾。
“托马斯，赶紧的，去迎接！”肖白大喊。
结果，托马斯根本不用交待，早跑到了众人前面，快得像一道飓风。
众人赶紧追上，特别是八大金刚的弟兄们，还整了整衣领子，在各自的光头上狠狠薅了几把，生怕有头皮屑没弄掉，等下见了人有碍观瞻。
衙门大门口，鼓乐齐鸣，锣鼓喧天，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两个腰里挎着转轮手枪，胸前缠着一圈熟铜壳子弹，造型嚣张，高声唱喏。
浩荡的队伍里，武画领头，一脸满足。
在他胖胖的身躯后面，刘老根和欧老爷子并排站立，不停打量灵州都督府阔大的门脸和两边高大的院墙。
而在他俩后面，人就多了……武画媳妇，还有他俩孩子，以及十娘母女，小兰一家子，还有侯六和三胖两个都在。
吹吹打打一阵，完毕后，肖白奔下衙门前的台阶，三步并作两步，迎向武画一行人。
对面，武画也适时迈开腿，和他双向奔赴……
“武兄，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你们辛苦了！”
“肖白兄弟，只有车没有舟，不过确实辛苦。”
“府里设有薄宴，等下为你们接风洗尘。”
“没问题，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武画笑得找不见眼睛，结果后面他媳妇秀念奔了过来，一把捉起他一边耳朵，揪着说道：“相公，喝酒误事，忘了吗？”
秀念嫂子还是很勇，在这么多人面前都不给武画面子，难怪武胖子乐意和十娘摩擦摩擦，还将她们母女都给带到灵州这边来了。
肖白不知道武画是用了什么理由将十娘母子带过来的，他也不想打听，最好是不听不闻不靠近，就让他们自己内耗去……
“秀念嫂子，放心！喝好，不喝醉，正好我也趁机给武兄介绍介绍这边的情况。”他解围说道。
宣示了“主权”，武画媳妇对肖白微微一笑，见好就收。
这时，后面的刘老根不耐烦了，站出来嘟哝说在门口搞这些欢迎仪式华而不实，还不如赶紧进去用饭，因为他们一路过来，少有埋锅造饭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啃食从上京城携带出来的干粮，嘴巴里早淡出鸟来了。
“肖大人，我也是这个意思。”胡子眉毛全部雪白，一副高人模样的欧老爷子附和。
看来，这就是代表性意见了。
肖白摇摇手，撤了出来迎接的亲卫们，邀着大家一起进衙门里面说话。
不久，几桌酒席在后院石板地上摆好，众人欢快入座。
从按察使司衙门赶回来的胡巴擦着汗，凑到肖白身边，小声邀功道：“大人，这是属下派人从城中酒楼紧急打包回来的，累死我了。”
“胡巴，干得不错，本大人准了你和大丫的婚事了。”肖白不想扫兴，点着头同意了之前胡巴向他提出的和大丫樱井莉亚的成亲申请。
只是，跟来的大炮虫听说，也摆着一张脸可怜巴巴看着肖白，希翼同等待遇。
这些日子，俩扶桑婆娘不知使了什么迷药，将胡巴和大炮虫迷得神魂颠倒，让他们与最开始时判若两人，都快成为情感模范了。
“好吧好吧，反正武大人他们过来了，本大人就一并准了你们请求，满足你们和俩扶桑妖精双宿双栖的愿望。”
说完，肖白往二人身上各自踹了一脚，将他们轰去侯六和三胖他们一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