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二人缠斗了不知多久。
数百招后，沈眠风的呼吸越发沉重，手中的剑式亦缓了下来，毕竟身上带了伤，而南宫朔夜剑式轻灵，不焦不躁，倒是显得攻少守多。
烛光笼罩之下，两人的身影倏忽来去，剑气吞吐，闪闪烁烁，衣裳带起疾风卷动气流，拂得烛火忽明忽暗。
突然听得一声低喝，烛光被劲风所激，齐齐一黯，近处更有几支红烛瞬间熄灭。沈眠风似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竟奇迹般地刺中了南宫朔夜左臂一剑，但见鲜血缓缓从金色袍底绣纹间渗出。南宫朔夜却终究还是站直了身子，一双紫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眠风，心中却不知何所思。
沈眠风剑锋低垂，薄唇微微抿起：“这一剑，是为了馨儿的。”
南宫朔夜身子一震，旋即口气讥讽：“你别提她——你不配提起她。”
“我为什么不能提？”沈眠风冷笑，“馨儿之所以会嫁给你，那是因为……”
话犹未完，却已被打断。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都是因为你。”在哪一霎那，他的眸子在灯光心爱仿佛笼上一层薄薄的雾气，隔得看不清楚，“可是，我也知道，她是爱我的，她的心里，有我。一直以来，是我亏欠了她。”他语气忽而温柔了起来，“我与她之间的一切，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沈眠风从来不曾在他脸上见过那样的神色，不觉间微微错愕。
“没错，起初迎娶她时，我是恨过她。可是，越到后来，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时时刻刻都要想到她，这时，我才明白，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女子，可以使得自己如此思念于她，与她相处的那一段短暂的日子，更让我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幸福。这世上再无一人会如此让我感到快乐，正如这世上再无一人会是她。”
他目中无喜无悲，凝视着沈眠风：“能娶到她，是我今生莫大的福气，哪怕她起初是因为你而嫁给我，但最后她终究心里装下的是我。当她昏迷不醒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失去，再没有人可以代替她。”
“哈哈哈哈——！”闻言，沈眠风大笑起来，“亏你还有脸说出这一番话来，你这卑鄙小人，不知给馨儿吃了什么药，让她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若是馨儿想起了一切，她还会如现在这般爱你，依赖于你么？为了她，你又做了些什么？”
南宫朔夜似是恍若未闻，殿中静得听得到外面的风声，窗隙本用棉纸糊得严严实实，但有一扇窗被雨水打湿，润出了几个窟窿，殿中燃着几支巨烛，忽然窟窿里透进来一阵风，一支巨烛的光焰摇了摇，终于一黯，空余了一缕青烟，袅袅散开，他的脸半隐在黑暗中，似乎也是一黯，看不清了。
过得许久许久之后，他才道：“不管过去怎样，她现在过得很幸福，我不许你来破坏。”他眼中透着慑人的寒光，“若是你一味地不知觉悟，那我，只有亲手将你送上黄泉路了。”
“虚幻的幸福，不要也罢。”沈眠风微微冷笑，“你那所谓的幸福，终有一天会化为泡影。到时候，馨儿只会更加痛苦。”
白芒一闪，沈眠风一剑狠狠刺向前去，南宫朔夜举剑相格，“噌”一声两剑相交。
南宫朔夜因为左臂上的剑伤，气息有些紊乱，“你从来未有失去过，你从来不知道失去是什么滋味，可是我知道，我知道得太深刻，所以我发过誓，绝对不容许自己再失去。你逼迫我，我绝不让你得逞。”
“我也不会再放开她了。”因为用力，沈眠风的手背上隐隐凸起青筋，但声音依旧是清朗镇定，“我要带她远离你，让她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你的身影。”
南宫朔夜腕上用力，终于将沈眠风的剑震开，他仰面大笑：“远离我？就算她离开我，也你们也不能在一起，因为，你们是兄妹。你要她和你在一起，你又将她至于何地？”
沈眠风冷笑，低低道：“馨儿，她不是我的亲妹妹，我们在一起，又如何？”
“不是亲妹妹？”闻之，南宫朔夜微微有些错愕，但旋即敛去，轻笑道：“不管她时不时你的亲妹妹，你们都不会再一起，因为，我才是她的夫君。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沈眠风哈哈大笑：“你死了，就没有将来了！”剑锋斜指，向南宫朔夜胸口刺去，南宫朔夜举剑格开，沈眠风变招极快，剑锋上挑，南宫朔夜亦是毫不相让，一剑重重刺向沈眠风的咽喉。
顿时，二人的身形化为两道刺目的光影，在昏暗的金銮殿中乍分乍合，往来了几百个回合。
最终，他们于殿中央停了下来，各自手中的剑，均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对方，竟不惊不骇，眸中似千尺寒潭，冷若冰霜。
“你，是何人？”凤馨瞪大了双眼，循着门被推开的声音望去。
未央宫的大门，倏地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她面色苍白，正朝着她嗤笑。
那女子，缓缓走近凤馨，而只是朝她嗤笑着，并未有任何动作。
凤馨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从床边起身，朝一旁不断地退着。
她不言，她也不语，双双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
“我是谁，你无须多问。”女子突然开口问道，头微微的侧着，用她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直直的注视着凤馨，“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你现在幸福么？”
闻言，凤馨顿时停止了后退，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奇怪的女子。
刚才她一言不发，现在突然出声问她这么个问题，还用那审视的眼神看着她，有些吓着她了。
“幸福？应该吧。夜待我很好。”她垂了垂眉，思量了片刻后柔柔说道。
女子的嘴角缓缓一撩，露出个了然的浅笑。
“呵呵，因为你先下很幸福，所以，就不愿想起过去的事了么？”
“你……”凤馨的脸色白了白，螓首低垂，低低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