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镜抬起头，朝四周环视一圈。
高台附近的商铺以酒楼居多，连同归云楼在内，总有六七家，还都是二层以的小楼。
若是别的买卖倒还罢了，老百姓为了看高台的试全挤进去，固然会影响生意，但店家要是聪明，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宣传推销一番，多多少少对自家的营生还算有点好处。
可这酒楼么，可真没法儿兜售。大伙儿都忙着看热闹呢，只怕谁也没心思坐下来吃饭，酒楼的菜色，不尝过味道，谁知道好不好？总不能找两个小伙计在一旁表演报菜名吧？
戴天纵将这几间酒楼临窗的位置都包下来，意味着基本酒楼今天午别想做买卖了。正因为如此，这费用一定高得吓人——好吧，之前薛灵镜还成天抱怨傅冲是个土豪，没事儿喜欢瞎花钱呢，现在跟戴天纵一，真真儿小巫见大巫，这戴老先生，才是真土豪！
“怎么样，还不错吧？”
戴天纵可不知道薛灵镜已经将他从头腹诽到脚，捋着胡须，笑容看起来颇有几分自得：“若是在京城，我还可以把阵仗闹得更大些……”
“呵呵，不必了不必了，这已经很……很厉害了。”
薛灵镜赶忙一个劲儿摆手，心暗道您一个人天行了，我可不想陪着您一块儿在天飞，一面强笑道：“我看韩掌柜他们把食材都搬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这先到台子去？也好先熟悉熟悉，看看在头能不能站得稳，走动有没有问题，省得……”
“这不成。”
不等她把话说完，戴天纵便打断了他：“自是要等到看热闹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再去才好，以示这一场试的公正。况且，一旦了高台，试结束之前你我都不能下来，否则有猫腻之嫌，咱俩要是现在去杵着，万一想去茅房怎么办？”
薛灵镜：“……”
得，妄图跟这老先生讲道理是她不对，他怎么说怎么算吧，只当求个清静了。
这么戳在大街不是个事儿，薛灵镜便索性将戴天纵请去了归云楼，让他坐着养神，自己也和傅冲另找了一张桌子，在那里低低闲聊。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眼看到巳时，那戴老先生总算是起了身，舒展一下手臂，对薛灵镜一招手，言简意赅地：“走！”迈着方步踱了出去。
薛灵镜等得都困了，赶忙拽着傅冲，也出了归云楼。
这时候的响鼓大街，已然不是一个时辰之前的响鼓大街了。
高台下，摩肩擦踵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老百姓，真像一片海似的，喧嚣嘈杂之声简直随时都能将那十尺高台掀翻，无数人在那儿指指戳戳，夹杂着“怎么还不开始啊，逗人玩儿呐”之类的质问声。
有这会子才出摊儿的小摊贩，推着板车从响鼓大街经过，费了全身力气挤了足有半炷香时间，愣是没能从人堆儿里冲出去，急得满头都是汗，不停口地嚷嚷：“借过呀各位大爷大婶，都让让，都让让！”
让？这会子算有谁被绊了脚也不会跌倒，照旧能直直立在那儿，人是这么多，还能往哪里让？
至于高台四面的店铺，这会子也同样人满为患，每扇大窗都给挤得满满当当，乍眼望去全是人头，还是会动的，还真是挺瘆人，幸亏这是大白天，若是晚，冷不丁瞧见了，给吓厥过去都不怪。戴天纵还特意给这些楼的观众朋友们提供了瓜子蚕豆之类的小吃食，众人久等试不开始，未免有些不耐，有好事者都开始往高台抛洒瓜子壳了，幸亏离得远，绝大多数都落了下去，掉在了下边儿人的脑壳，于是又是一通谩骂吵闹。
薛灵镜看得心惊胆战的，将傅冲袖子拉了拉，迈着小碎步行至高台下，便见前方那条悬梯之下，戴天纵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莫非是他从京城带来的那两个“朋友”？
十来天了，薛灵镜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二人真容，见他们衣着仪表不凡，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当口，戴天纵便回过头来，对她一笑，扯着喉咙高声道：“丫头，时间差不多了，那我可先去啦？”
话音未落，人蹭蹭蹭跟只猴儿似的攀着悬梯爬到了高台。
紧接着他那两个朋友也十分利落地爬了去。
薛灵镜：“……”
这老头儿做人不厚道啊，有这么好的伸手怎不早说？这是明摆着要看她笑话啊混蛋！
傅冲立在薛灵镜身畔，袖子下将她的手捏了捏，颇有两分安抚的意味：“可要我帮你？”
薛灵镜牙根儿有点痒，回头狠瞪他一眼。
叫你教两下子轻功身法你没个正经，只知道欺负人，这可好了吧，全沧云镇的人，今天全看你媳妇丢脸，你自个儿也跟着面无光！
“我自己来吧。”
想了想，薛灵镜便冲他一点头，咬咬嘴唇，跟去赴死似的磨磨蹭蹭凑到悬梯前，一手哆哆嗦嗦抓住悬梯边缘的绳索。
她并不恐高，可再怎么说，这也是十尺高台啊，悬梯没着没落晃晃悠悠的，万一一个踩空怎么办？
再怕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啊……她闭了闭眼，把心一横，一脚踩悬梯的第一阶，双手死死抓住绳索，另一只脚也赶紧跟，然后……
多半是心里七八下的缘故，脚下也跟着打滑，瞬时她从梯子出溜了下来，身子歪了歪，双脚重新落到地面。
四周和楼各个窗户里，顿时传来一阵笑声。
薛灵镜使劲咬住牙根，才没恼羞成怒一嗓子骂过去，正气鼓鼓地又要再，便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耳畔传来男人沉厚的嗓音：“别急。”下一刻，一个矫捷的身影便纵身跃起，仿佛只轻轻用足尖点了点地，便飞身跳跃到悬梯一半的位置，长臂一舒，堪堪将薛灵镜带到半空，然后脚下再一动，两人便一起腾身而起，稳稳当当落在高台之。
仿佛只是眨眼之间，薛灵镜与傅冲二人已出现在高台，一套动作迅疾至极，且如行云流水般舒展利落，底下和窗边顿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喙，果然是傅六爷！”
“是嘛，有傅六爷这么个厉害的夫君，这傅家小娘子哪需自个儿费力气？”
“先前还说那老头儿身手挺不错，爬梯子爬得挺快，跟傅六爷这么一，他可啥也不是了！虽说他年纪大，不该对他要求太高，可那傅家小娘子还是个女子呢，也没见他让着呀！”
薛灵镜心里顿时舒坦了，回头笑嘻嘻看傅冲一眼，正待说话，那戴天纵却过来了：“小傅，这试是不能找帮手的，按理你可不该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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