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金钟炫今天第十七次偷偷打量袁方。
而距离他们坐上前往大本营的车也只是过了十分钟而已。
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在他又一次想要扭头的时候，袁方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朝他笑了笑，用常见的语气说着：“啊呀，oppa就这么喜欢我吗，眼睛都移不开呢。”
不论是手心所能感受到的温度，还是她微笑时嘴角的弧度，甚至是眼睛里的神采，都和他所熟悉的那个袁方没有区别。
可是，她不是啊。
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拥有着和原来的那个袁方所完全一样的一切，唯独……她的记忆里，“金钟炫”这三个词代表着的，只是朋友和公司前辈而已。
与其说是记忆错乱，不如说她仿佛来自另一个平行时空一般。
而在那个时空里，她不属于他。
金钟炫还记得眼前这个“袁方”所出现的那个早晨。
前一晚拿了一位，庆祝的时候没能拦住，让她喝了点酒，然后就抱着自己不肯撒手，最后看她睡得太香，挣扎了半天还是没忍心强行把人拉开。
第二天他是被她所发出的巨大动静吵醒的。
“钟炫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昨晚是不是喝多了……”
袁方一睁开眼，就跳下了床，见他醒了，不停地道着歉。
这实在很奇怪。
按照他对她的了解，要么看似害羞实则意图吃豆腐地滚进他怀里睡个回笼觉，要么干脆来了兴致不闹到他脸红不罢休，可是，现在这算什么？
直到大家都洗漱完坐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最晚过来的袁方，无比自然地拉开椅子，然后坐在了崔珉起的旁边。
崔珉起不解地看了他们一眼，问：“你们吵架了吗？”
“谁？”袁方歪着头像是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他们尝试了各种办法，也没能找出袁方忽然这样的原因，最后为了不引发更多的关注，只好对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只是，在他们告诉眼前的这个袁方，她和金钟炫在一起了的时候，她瞪大了双眼，条件反射般地回了一句：“疯了吗？”
推了好几天的工作，袁方窝在家里恶补以前和金钟炫一起出席过的节目，以免露出马脚。
可他们几个人对此都没什么信心，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想到了之后的热搜，不外乎“金钟炫袁方疑似分手”之类的。
因为袁方面对金钟炫，总是尴尬地不自觉想要避开。
金钟炫觉得自己是羡慕崔珉起的，不管什么时候，他对袁方而言，都是可以信任的、重要的朋友。
“oppa？”袁方见金钟炫久久不回神，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该不会是看我看呆了吧？哎呀我知道自己很好看可是被oppa这么看着还是会害羞的呀~”
这是在那一天之后袁方第一次出演节目，同行的李秀根和郑亨敦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了，担心被他们看出什么，所以金钟炫才格外担心。
似乎是多心了。
明明，在从公司到达拍摄地点的路上，他们还相顾无言，尴尬得难以对视，可到了镜头前，她表现得和之前没有任何分别。
如果不是太了解她，他也许就会以为，这几天的事情不过是一场玩笑而已。但他又清楚地明白，她只是在演戏而已。这种程度的演技，对她来说大概连挑战都算不上。
他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也许，他们会一直这样，然后在适当的一天，顺理成章地对外宣布分手，接着当普通朋友。
在一起之前，想着一直是朋友也没关系，可是，牵过她的手，拥抱过，亲吻过，这时候要他放弃，又怎么能甘心。
不想在节目里分神，强打着精神进行着游戏，其他人似乎看出了些端倪，却也只以为他们是在闹别扭，反而热情地把两个人凑到一起。金钟炫知道这些日子袁方的回避，所以小心地不去触碰到她的身体，倒是袁方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笑了笑不介意地主动上前。
猜测是袁方有什么事惹了金钟炫生气的李秀根拍了拍他的肩膀：“钟炫呐，男孩子就要主动一点啊。”
“没关系，我们oppa这么好看所以我主动就好嘻嘻嘻~”袁方笑着插科打诨，从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半点破绽。
结束了录制，回宿舍的路上，金钟炫松了一口气，看着坐在对面云淡风轻地玩着手机的袁方，一阵头疼。
出事的人是她，可不自在的却是他。
“钟炫哥，我明天要进组拍戏了，大概最近都不回宿舍了吧。”
这样也好，好过她在眼前，眼中的紧张和尴尬偏偏又一直提醒着他，她不属于自己。
……
被安排着去突袭探班的金钟炫在节目组做好的伪装下，混进了剧组的工作人员中，在不远处看着袁方拍摄。
这一场是男二号终于向女主角袒露心声的场景，搭戏的男演员是时下的大势新人，此时他正微微侧着头，死死地盯着袁方，像是压抑着内心的情感，最后才说着台词：“对，我就是这么卑劣的人，连你多看一眼的男人，我都会嫉妒。”
还没等袁方开口，他把人逼到了角落：“只对我不一样，只看着我一个人，比起全世界认为我更重要，这样不行吗？”
下一秒，带着狂风骤雨般肆虐的感情，他吻了上去。
PD不安地看了金钟炫一眼，他们之前和剧组沟通的时候，明明说好今天没有吻戏的拍摄的。
随着导演的指令，这一段拍摄告一段落，男演员立刻退开两步，脸上后知后觉地泛起了红晕，倒是袁方无所谓地朝他笑了笑，还夸他演得不错。
金钟炫有那么一瞬间收紧了拳头，并非是介意眼前的场景，同样身为艺人，他明白工作和生活的区别，开始时尽管多少会有负面情绪，但也早就放下了。
他只是意识到，现在的她在镜头前与他的亲近，对她而言与拍戏大概根本没有区别。
如果说有的话，拍戏是为了她喜欢的工作，和他的互动却仅仅是因为他的执念而已。
直接宣布分手，对她而言其实也无所谓吧，甚至对他的事业来说也是好事也说不定。
那一天NUEST的几个人，提出希望她先装个样子的时候，那样站不住脚的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可她却什么也没多说地答应了。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的吧，所以才更加无法面对不肯放弃的他。
终于发现了金钟炫的袁方小跑过来，面对镜头打着招呼，和往常一般行动着，他却觉得挽着自己的那只手温热得发烫，提醒着他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PD终于放行让他们休息，金钟炫拉着她进了单独的化妆间，压抑的情绪似乎在瞬间爆发，他将人堵在了一边，想说的太多，到了嘴边却又无法出口。
“只对我不一样，只看着我一个人，比起全世界认为我更重要，这样不行吗？”
在内心隐秘的角落，不是没有这样的想法的吧。只是以他的性格，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更加不可能宣之于口。
对上她澄澈又无辜的双眸，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就这么结束吧。
“金钟炫。”
她却忽然开了口。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明明是问句，却不见她等他回答，又继续说了下去：“我以前，为什么喜欢你？”
“对你来说，我就是这么轻易就可以放弃的存在吗？就算这话由我来说太无耻了一点，可是，真是……为以前的我不值啊。”
“如果忘了这些的人是你的话，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我们分手吧，不管是真实，还是演戏，我不想继续了。”
金钟炫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了，回想起来，自己结束了行程，回宿舍喝了点酒，倒头就睡了。
迷迷糊糊有了点意识，却又不想睁开眼睛，然后他就听见了轻柔的声音，从离自己极近的地方传来。
“哥啊，是真的喜欢我吗？还是不能拒绝而已？还是习惯了照顾我而已……”
他不是第一次听见她这么问，只是他一直都装作熟睡着不知道的样子。
以她那样骄傲的性格，不会愿意被人知道她的不安和软弱吧。
他一直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做的，唯独这一次，他猛地睁开了眼，对上她惊讶中带着无措的眼神，伸手轻抚着她的脸庞：“不是。也许你不相信，但是，在很久以前，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甚至在我不敢承认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我喜欢你，比你想得还要喜欢，甚至，比我所能想象的，还要喜欢。”
……
阳光洒在脸上的时候，金钟炫才终于完全醒来，身边并没有另一个人。
所以，昨晚是梦吗？
怅然若失地洗漱好走到厨房，看见的是正在下厨的袁方，感应到他的视线，她回过头来笑着说：“oppa，你醒啦？把其他人叫起来吧，可以吃早饭啦。”
金钟炫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oppa？还没睡醒吗？需要早安吻让王子清醒过来吗~”
袁方扭头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某个人。
到底，眼前的场景是梦，还是过去的那几天才是梦？
他已经不想去分辨了。
“需要。”
“但是，我不想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