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二百章(1 / 0)

张念豫带着十几人护送着长公主连夜便出了沙州城。为了避免迎面撞上尚恐热的大军,同时也为了能减少路程,她们选择了从小道一路直奔回鹘大营而去。为了节省时间,长公主便吩咐张念豫以最快的速度先一步赶去回鹘。在她们离开沙州约莫百里的时候,尚恐热和忽律亲率的大军便来到了沙州城外。

忽律显得把握十足,面对着频频求战的将领们他却传令众将士先休整两日,同时下令在沙州城外不足三里处安营扎寨。这时有人提出“速战速决”的策略,却被他严厉的驳斥了回去。

沙州已经进入了战时的状态,张议潮和李远藤等人站在城上望着不远出的凉州军大营,甚至连对方的士兵在晒衣服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他们也都没有想到忽律会把营寨扎的如此之近,但凉州军旺盛的斗志却也被他们看在了心里。此时对担心的不仅仅是他们,守城的四千归义军将士们心里更加的没有底气。尤其是看到凉州军声势如此之大时,很多年轻的归义军士兵甚至连兵器都握不紧。

连续两日,凉州军只是在营寨中操练阵型和攻城技巧,他们的说笑声城上的归义军士兵们都能听得清楚。到了第三日的早上,凉州军终于走出了营寨,列队向沙州城下慢慢的靠了过来。归义军士兵们立即拔刀的拔刀,拉弓的拉弓,战事一触即发。

但等了许久凉州军并未攻城,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尚恐热在忽律的陪伴下出现在了队列的最前方。张议潮等人听到禀报后立即站起了身来,几个人就这样在战场上面对面的看见了对方。

不一会儿忽律一个人一匹马来到了护城河前,面对着城上的弓箭手们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微笑着说道:“敢问哪位是张议潮?”

张议潮看了看他,朗声答道:“在下就是张议潮,忽律大人,别来无恙啊。”

“你就是议潮?果然是人中龙凤,面相贵不可言。”

“忽律大人哪里的话,议潮不过就是乡野匹夫而已,哪里有什么贵气可言。倒是忽律大人一表人才,当真是极臣之姿。”

“议潮过谦了,如果你还不是英雄豪杰,那今日你我怎么会在这里相见呢?”

“大人有所不知,议潮身负祖命,以归复大唐为己任,所以尽管才疏学浅,但却不得不率众一试。”

“议潮,如果你要归复大唐,只要跟我说一声即可,我完全可以派人护送你们前往大唐,又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知道这一路上过来,我看到河湟民生凋敝,心中实在是沉重万分。你何必将个人的意愿强加于无辜的百姓们身上呢?”

“哦?忽律大人也看到了河湟的民生凋敝?那正好,今日我就想来跟大人好好的说一下这个事情。河湟百姓们可谓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难道不是尚恐欺压盘剥、残暴无度造成的吗?大人也是明事理之人,又为何会把责任推到了议潮的身上呢?”

忽律轻笑了一下,说道:“今日我不是来与议潮你吵架的,我只是想问一下议潮,今日之局面是否已经无可挽回?”

张议潮摇了摇头说道:“当然可以挽回,只要一个办法,就能使河湟重新安定了下来。”

“哦?什么办法?议潮但说无妨。”

“只要大人能够劝说尚恐热放下手上的兵器、退出河湟即可。“

忽律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一会儿后才说道:“议潮,如果我猜得没错,现在沙州城中兵力不超过四千人。而我们有五万精兵强将,你觉得沙州你能守得住吗?”

张议潮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我们城中还有十万百姓。”

“好好好,”忽律无可奈何的说道,“既然如此,看来我们就只能以刀兵来见分晓了。”

张议潮抱了抱拳回应道:“此非我等所愿,但却实属无奈。”

“沙州毕竟曾从属于我家主公,所以三日内我们不会攻城。城中的百姓和将士们如果在这三日内出城来降,我会请我家主公饶恕他们的罪过。三日之后不降者,城破之后定让他血溅三尺。”

“忽律,你别在这里废话了,无论如何我们是不会归降的,你就不用再操心了。”李远藤大声的喝斥道。

忽律笑了一下,随即回身来到凉州军的军阵前大声的说道:“三日不降,城破人亡!”

随即凉州军士兵们便齐声的大喊道:“三日不降,城破人亡!三日不降,城破人亡……”

整齐的声音划破了沙州城的宁静,城上的士兵们,城中的百姓们都不禁竖起了耳朵。听到了这个声音后他们的心理立即便开始慌乱了起来,尤其是城中的百姓们,纷纷跑回家去焚香拜佛,祈求着上天的眷顾。一些胆小者,甚至已经想到要出城投降了。

这边张念豫星夜兼程来到了回鹘大营,她先找到了仆固俊和茹雪,把沙州的情形告知了两人。两人听后皆大惊不已,茹雪甚至急得差点哭起来。三个人在营帐内商量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办法来,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了庞特勤的营帐内。

庞特勤听完了张念豫的讲述后也有些震惊,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表情。他说到要与回鹘将领们商量,于是就先把张念豫安置了下来。随即他便唤来了突兀斯和其他回鹘部落首领前来相商,众位头领纷纷表示尚恐热势大,无论如何不能招惹。但突兀斯却认为唇亡齿寒,应当予以归义军相助,一屋子人一直辩论到了深夜却谁都不能说服对方。

就在此时尚恐热的使者也来到了回鹘大营,他见到庞特勤后也提出了求援,同时告知尚恐热许诺拿下沙州、剿灭归义军后愿将西州、伊州和沙州赠送给回鹘。各部落的头领听到了这个条件后心里都有些心动,但庞特勤却仍然犹豫不决不知到底该作何决策。于是他便令众人暂时退下,待到第二天再做决定,同时好生的照顾尚恐热使者。

张念豫和茹雪挤在了一张床上,可是两人根本无法入睡。夜深了之后突然有人在营帐外面轻呼茹雪的名字,两人立即便警觉的走了出去。来到了帐外只见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女孩站在那里,见她们两个出来径直说道:“突兀斯爷爷让我告诉你们,说凉州的使者也已经来到了营中,让你们便宜从事。”

两人立即偷偷溜出了营帐,拐弯抹角的来到了仆固俊的营帐内。仆固俊听两人说完了尚恐热使者的事后也大为惊慌,他意识到沙州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面对着张念豫和茹雪紧张而又焦虑的神情,他猛的拔出了刀说了句:“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我们只能釜底抽薪杀了尚恐热使者,胁迫大帅出兵救援沙州。”

茹雪听完后先是一愣,好一会儿之后她又突然大笑道:“对对对,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第二日一早张念豫便再次来到了庞特勤的营帐内,此时回鹘各部落的大小头领都已经坐在了里面。她再一次声泪俱下的请求庞特勤派兵救援,但庞特勤听完后却久久没有说话。

这时一位部落首领起身说道:“张姑娘,如今尚恐热重兵围困,沙州沦陷已是必然,即便我们出兵相救又有何用?而我们要是出兵相助尚恐热,他许诺剿灭归义军后赠送三州给我们回鹘。两相对比之下,我们无论如何不可能出兵救援你们。”

随后又有几名部落首领也纷纷附和,见此情形庞特勤终于开口说道:“张姑娘,此事关乎我们回鹘人的生死存亡,请恕我们不能贸然出兵相助,但我也不会出兵相助尚恐热。事已至此,姑娘也不必返回沙州了,就留在我们回鹘吧。”

张念豫冷笑着回应道:“多谢庞将军的好意,但念豫宁愿赴死也不愿做这偷生的蝼蚁,就此告辞。”

一名部落首领突然起身说道:“且慢!大帅,我看不如就将这姑娘交给尚恐热使者吧,所说我们不能出兵相助,这也就算是给他吃一颗定心丸吧。”

“这就是雄震漠北数百年的回鹘人吗!你简直丢尽了祖宗的脸!”一个响亮而又愤慨的声音从帐外传了进来。

片刻之后,长公主身着戎装径直走了进来,守卫见她目光如炬、凤姿威严,居然没敢强行拦住她。走进来后她径直来到刚刚说话的那名部落首领身前,厉声斥责道:“你不配做回鹘人,还不滚出去!”

“你,你,你是谁?竟敢管我们回鹘人的事!”那名部落首领颇为惊慌的问道。

“我是谁?庞特勤,突兀斯,你来告诉他们!”

早已惊呆了的庞特勤急忙走到了营帐中央,跪地哭诉道:“庞特勤见驾来迟,请可敦恕罪!”

众位部落首领听到他说到“可敦”,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这时突兀斯连忙大声说道:“这位就是我回鹘崇德可汗的可敦,也是大唐的定安长公主。众位首领见到可敦前来,还不下跪!”

首领们扑通一声全部跪倒在了地上,随即一帮人便哭成了一团。长公主见状并未说话,而是步履坚定的迈过了众人后,威严的端坐在了主帅的位子上。庞特勤和众位首领这时又赶忙调转了方向,朝着她低头跪着不敢说话。

“庞特勤,部众们还好吗?”长公主轻声的问道。

庞特勤连忙抬起头,激动的说道:“回可敦的话,部众们一路西行来到了这里,一路上着实艰险,但还好现在终于稳定下来了。可敦大人,都是我等没用,眼睁睁的看着可敦被唐军劫走却毫无办法,我等该死,请可敦恕罪。”

“庞特勤,亏你还知道我是崇德可汗的可敦。再说了,大唐是我的娘家,根本没有劫持一说。我回鹘与大唐时代安好,时代都称臣于大唐。都是乌介可汗利欲熏心,居然想袭击大唐,所以才招致了回鹘的这一场大灾难。我回到大唐后一直在与大唐皇帝相商,大唐皇帝也明白大多数回鹘民众是心向大唐,所以千方百计的安置回鹘各部的部众们。”

“可敦为回鹘部众尽心尽力,庞特勤更加感到羞愧不已。”

“可如今呢,沙州张议潮已经归唐,沙州就是大唐的属地,归义军就是大唐的属军。而此刻你们却在这里相商要协助尚恐热进攻沙州,你们准备置已经归降于大唐的百万回鹘之众于何地?你们是想成为回鹘的又一个罪人吗?”

庞特勤早就汗流浃背,他将头狠狠的向地面上磕去,直到血流满面都没有停止。突兀斯见状连忙说道:“可敦大人请恕罪,我们回鹘人决计不会进攻大唐。如果那位首领敢有此心计,我突兀斯立即杀了他以明心志。”

众位首领们见状再次猛烈的磕起了头来,边磕边哭喊道:“属下决计不敢进攻大唐,请可敦大人恕罪。”

长公主顿了一下,随即又说道:“如今大唐皇帝任命我为河西陇右大都督,总领河湟各地,安抚百姓剿灭尚恐热之流。鄯州尚婢婢、河州尚延心、沙州张议潮、西域各族的人们纷纷应召,尚恐热已是强弩之末,只需要回鹘人再轻轻的一推,他的失败就已是必然。如此大好机会,我们要是把握不住,那就是回鹘部众们的罪人!”

突兀斯趁机喊道:“我等愿意追随可敦大人,打败尚恐热,重新归顺大唐!”

庞特勤和众位首领听到此话也都纷纷哭喊着重复了起来。

长公主见状朝着突兀斯微微笑了一下,随即说道:“庞特勤,令你立即点齐兵马,随我前往沙州与尚恐热决战,不得有误!”

庞特勤立即起身高喊道:“臣庞特勤谨遵可敦大人之命!”

长公主又环视了一下众人,厉声道:“有不愿从者吗?”

众多首领齐声答道:“可敦大人之命,无有不从。”

突兀斯这时突然说道:“禀可敦大人,吐蕃尚恐热的使者现在还在营内,请可敦大人处置。”

这时茹雪的声音从帐外传了进来:“突兀叔叔不用担心,尚恐热使者已经被我们杀了。”

随后茹雪便和仆固俊一起走进了营帐,仆固俊的手中还提着一个人头,众人一看,正是吐蕃使者的人头。突兀斯这时笑着说道:“好好好,你们两人可是立了头功。”

长公主也微微笑了一下,随即再次厉声说道:“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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