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47.Extra 5-05(1 / 0)

这里是防盗章节,=她咬牙:“不是说男寝那边要严查吗,怎么没把你逮住记过!”

曲璐璐笑嘻嘻地:“冷静冷静,下次夜深人静楼管阿姨睡了你也可以去试试。”

沈悦之:“你!走!”

她扯着T恤的领子,尽量让自己放平心态,顺带默念一百次“心静自然凉”。

过往的每一个夏天,她都是待在自家的武馆里看场。每逢只有自家师兄弟在的场合,老爹压根儿不让开空调,美名其曰要磨炼徒弟们的心性。

沈悦之只好努力凑到对外招生的收费班里,缩在角落享受冷风带来的凉爽惬意。

十次有九次会被老爹逮住,运气好了只用做三十个蹲起,运气不好就要被罚跑五千米。

……这么一想,坐教室里蒸桑拿好像也不是不能忍,起码有个盼头。

沈悦之暗暗盘算,待会儿中午下课一定要快点冲回宿舍,拿上洗漱用品和要换的衣服就去澡堂,动作快点儿还能赶去食堂吃个午饭。

等等,去趟食堂岂不是又一身汗?!

沈悦之颇为纠结。

这会儿说是补课,可课程量及课时安排都已经和正式的学期一般无二。一天八节主课四节晚自习,从周一上到周五,连周六都有七节课。

第七节课下午四点半下,然后放学,休周天一天,但得赶在礼拜天六点半前回学校上自习。

沈悦之:心痛到窒息。

算了,先补个觉。

第三节课是她们班主任带的英语,老师是个温柔的老阿姨,在离上课还有两分钟时踏进教室,看着睡倒一片的学生,清一清嗓子:“刚开学两天你们怎么已经成了这样,赶紧打起精神——这是咱们班的新同学,从江大附中转来的。来,做个自我介绍?”

沈悦之不知道被哪个字戳中,大脑清醒了一瞬。她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睡不着了。

她不甘不愿地继续趴了十秒钟,终于放弃地抬头,一眼看见站在班主任身边的女生。

那个转校生没穿嘉明校服,或许是还没拿到。此刻上身是件画眉棕的中袖衬衫,衬衫上花纹让沈悦之瞬间想起老爹从藏区带回来的披巾,满满都是复古优雅的民族风。下身则是条颜色亮一些的牛仔短裤,沈悦之想了半天,没想出那种咖色中掺一点橘色的颜色学名是什么。

正好站在走廊尽头,又白又细的两条长腿被她顺便收入眼中。

曲璐璐在她旁边感叹:“真好看。”

沈悦之眨了下眼睛,彻底坐直身子。她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从桌兜的一堆书中翻出英语笔记本,视线则一直定格在那女生身上。

皮肤很白,和第一排坐的男生比起来,白到有些晃眼。

这是沈悦之的第一印象。接下来,她从对方小巧的鼻尖看到同样玲珑的耳珠,再将视线移回转校生红润的唇,和清澈明亮的杏眼。

真好看啊。

片刻后,沈悦之也这样想到。

阳光从窗外撒进教室,照着转校生的面孔。

对方浓密的睫毛被打上一点金色,此刻微微颤动着,像是乌鸦的雏羽。

她在班主任鼓励的眼神中开口,嗓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叫谢青阳。”

一边说,一边将身体侧过一些,从讲台上拿了一根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谢——青——阳。

笔印很深,字体清隽。

写完后,她将粉笔放回原位,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轻轻蹭了蹭,蹭落一点粉笔灰。紧接着,又恢复了之前的站位,蓬松的马尾在脑后轻轻晃动。

面朝六十来个陌生同学,谢青阳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礼节性的弧度:“接下来的一年,希望和大家相处愉快。”

说着,低下头,鞠了个二十度的浅躬。

全班安静,偶尔有些窃窃私语。

班主任罗老师已经笑开,似乎是对新学生很喜欢。

她在教室里看了一圈:“你就坐那里吧,”指了下第五排靠边的位置,“再前面的位子都没空了。”顿了顿,嗓音温和地补充,“接下来每次月考咱们都会重新排座位。”

谢青阳“嗯”了声:“谢谢老师。”

罗老师拍拍她的肩:“快去坐下吧,上课啦。”

就这样,沈悦之多了个同桌。

她想起班主任刚刚说的话,怀疑自己听错:“同桌,老师刚刚是不是说你是从江大附中转来的?”

新同桌正在从书包中拿东西。水杯,笔袋,装帧精致的本子……她将本子翻到新的一页,口中答道:“是。”

沈悦之心痒似猫挠,很想问一句,为什么江大附中的人会转到嘉明。

江城是华国的四个直辖市之一,人口数量众多。自然而然的,学校也多,光是大学就有十数所,仅次于帝都。

而在这十数所大学中,排名最高的,就是以城市名命名的江城大学。在国内Top2尚有争论的情况下,江大一直稳居第三,可见其学术实力。

背靠大树的江大附中因此成为众多学生家长的心头朱砂,每年附中考入江大的学生占了半数,另有为数不少的人考上Top2。江湖传说,哪怕在那里一个年级千八百人里吊车尾,都不愁上一本。

而嘉明呢?

沈悦之看着台上挥洒汗水的老师,对今天复习的语法两眼一抹黑。

也不能说嘉明不好,至少这儿每年都有那么百八十个考上Top3的。

可与走素质教育路线的江大附中截然相反,嘉明是以军事化管理闻名江城。来这儿的学生主要分为三类,首先是中考成绩拔尖,考入附中也绰绰有余,但家境一般,被嘉明给出的丰厚奖学金吸引。然后是中考成绩一般偏上,正常录取。最后则是沈悦之这种,成绩不堪入目,被家长托关系塞钱弄进来。

而沈悦之的情况又有点不同。她成绩差是差,但从小到大参加过许多叫得上名的武术比赛,得了无数奖项,早早拿到国家二级运动员资格,高考成绩只要稍微看得过眼,就不愁没学上。

只不过老头子总有点儿望女成凤的心态,觉得把武术当兴趣爱好是好,闺女能继承自家武馆也不错,但最好还是考个好点儿的学校,毕竟他又没打算把闺女往体育这条路上培养。

大约是入学的时候钱收多了,又满口答应那些有钱的关系户,一定会将他们孩子与“好学生”放在一起,好让孩子们近朱者赤。接下来两年,学校都没有按考试排名分班的意思,连文理分班都是把成绩好的和差的打乱在一起,尽力维持一个平衡。

家长有的满意有的不满意,学生倒是不太在乎,反正他们内部早就分出很多小团体,平时基本只跟自己圈子里的人说话。一个大班有六十来个人不假,上课的气氛却像是三个小班被硬凑到一起,最前面的学生安静听课,中间的偶尔摸鱼,最后几排的偶尔听两句。

优等生抱团垄断所有科目排名前几,中游的人则像模像样地组成“反垄断联盟”,试图打入年级前二十,每天吃饭都要抓紧时间多背两个单词。再有就是几个班尖子间心照不宣的竞争,他们排名稍微掉下一点,就要回去挑灯夜读。

老师对这种事喜闻乐见,甚至多有鼓励,只偶尔关怀一下熬夜太过的人,谆谆教导:“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晚上多睡会儿,白天才有精神继续学。”

另一边,有差生的地方就有江湖,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出于某些“道义”,他们倒是不回去骚扰“读书人”,只是内部打来打去。

这据说是嘉明的传统之一,沈悦之高一入学时就被科普。按说以她的成绩来算,她也该被卷入这样的“斗争”中。偏偏那群校园混混瞧不上她,觉得女生就是亟待分配的资源,正好沈悦之的脸长得不错。

沈悦之:……

她觉得这种事没意思透了,再说,又不是打不过。

高一的第一个月,沈悦之打遍嘉明同年级,没遇到一个敌手。第二个月,高二的混子服服帖帖地管她叫老大。第三个月……

她家老头子被叫到学校谈话,教导主任十分不解,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养出这么一个女儿。

直到老头子在学校出现,一身雄壮的肌肉震惊全场。

沈启阳一巴掌拍在女儿头上,把她摁下去和老师道歉,面上笑呵呵的:“我家这丫头在家里野惯了,老师想怎么管就怎么管。”

旁边几个被抓住和沈悦之打架的高三生目瞪口呆,想象一下那巴掌拍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感觉,莫名就觉得,好像也是时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从此,嘉明差生圈赢来了长达两年的和平时期。

沈悦之:“打什么架,不如打球。”

十一点出头,下课铃响,嘉明一姐脑力不支地倒在桌子上。

曲璐璐充满求知欲地把自己的凳子拖过来,隔着昏迷不醒的沈悦之和谢青阳搭话:“我叫曲璐璐,王字旁一个马路的路,以后可以来问你题吗?”停了停,他习惯性解释:“这名字是有点儿像女生,不过毕竟是爹妈起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当初是咋想的。”

谢青阳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琥珀色的瞳仁好像是一汪平静的、盛满美酒的湖泊。

曲璐璐被她看得莫名不好意思起来。他犹豫一下,有意再挑起一个话题,干脆把沈悦之没问出的问题问出口:“不过你为什么转学啊,在江大附中不是更好吗。”

谢青阳拢了下自己耳侧的发丝,神态从容:“我家里人这一年比较忙。”

曲璐璐一脸“你是谁?我家师姐是不是被掉包了”。

沈悦之等了片刻,眼前的挂牌师弟却像是一直都没反应过来。她渐渐觉得不耐,催他:“怎么,本子放寝室了吗?”

曲璐璐慢腾腾摇头,僵硬地摸出一个16开的胶皮本,递给沈悦之。

本子大半的页数都是空的,只有最前面那三四页上有内容。沈悦之翻了翻,心满意足,这么点儿内容自己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抄完,然后……就可以拿去借给谢青阳了。

动作要快,得在下午政治课之前搞定。

一直到沈悦之坐回自己座位,曲璐璐才恍然地摸一摸额头,小声自言自语:“我没发烧吧?师父知道了一定特别开心啊嘤嘤嘤。”

可惜他没带手机,没法第一时间告诉沈家武馆老板这个消息。一直以来都让师父头疼的师姐居然知道学习了!

一定是新同学的功劳,曲璐璐心想,=

上课铃响,谢青阳终于回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属于数学课代表的本子。

在转校生旁边,沈悦之严肃地握笔,盯着桌面。

这天依旧很热,但谢青阳好像从来不会流汗。她将林涛的本子放在一边,看看课表,又从桌兜里拿出一个新本子,在扉页端正地写:历史。

顿了顿,吸取教训的转校生直接越过沈悦之去问曲璐璐:“Hi,历史课之前讲了多少……大概空几页?”

曲璐璐秒答:“我写了一页半,你看咱俩字差得多不多。”眼神kirakira,拿起自己的本子给谢青阳展示。

谢青阳点一点头:“谢谢。”

曲璐璐忙道:“谢什么啊,都是同学嘛。”再说,你还感化了冥顽不灵的师姐。

沈悦之坐在两人中间,看着谢青阳伸头,领口的锁骨因为她的动作变的突出许多,形状优美,让校霸同学内心少有的一点文艺细胞有了苏醒的趋势。

她自觉地往后靠了点,想让新同桌不要用这个姿势和曲璐璐讲话。也不知道谢青阳有没有领会到她的良苦用心,总之,转校生很快又坐好,好像是斟酌了片刻,最后保守地空了两页。

在这空档,历史老师走进教室,班长喊:“起立!”

一群学生站起鞠躬:“老师好。”

历史老师微笑着在讲台上站定:“同学们好。”

班长:“坐!”

整整一节历史课,沈悦之都在补政治笔记。总归历史老师也在不断往黑板上抄东西,倒是没发现第五排某个个子特高的女生的小动作。

她补得十分辛苦,尤其是还不能拉下历史老师正在讲的内容。

偶尔休息片刻,沈悦之揉着自己的手,侧头去看谢青阳。向来乐于在其他课上背英语的转校生好像忘记了自己的人设,一只手压着本子,另一只手奋笔疾书。

哪怕是在老师解释方才那段笔记的间隙,也没见谢青阳掏出一张单词。她单手托着腮,看向黑板前站着的中年男人,琥珀色的瞳仁中仿佛有流光划过。

看着这样的谢青阳,沈悦之若有所感。

她这个新同桌……大学是想学历史专业?

“不,我准备报金融。”

嘉明一姐没想到的是,在自己做足心理准备,绞尽脑汁地回忆过Top2里各个学科的比较与排名后,和新同桌挑起“理想的大学”的话题时,谢青阳一句话就把她打得无话可说。

沈悦之习惯性地想要抓一抓头发,可动作做了一半,才想起自己是扎了个小揪的。她只好改为拉一拉自己的小辫子,然后问谢青阳:“诶,你喜欢这方面吗?”

谢青阳说:“不算很喜欢吧……”她仔细地看着自己上节课写下的内容,拿涂改液修掉几个写的不太整齐的字,“你呢?”

沈悦之哑口无言。

谢青阳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悦之和她打直球:“就,看你上节课听得特别认真,一点儿走神都没有,所以觉得你是不是想学历史。”

谢青阳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好像在说:“你没事儿干老看我做什么。”

但彬彬有礼的转校生当然不会把这样的话讲出口。事实上,谢青阳下一句话就把这场课间闲谈拉到另一个方向。她说:“这个老师讲的很好,能看出来他很有经验,有一个完整的体系。”

沈悦之:“呃。”

谢青阳问:“他是高二带过你们吗?”

沈悦之摇摇头。

谢青阳道:“那他给你们第一次上课的时候,有没有说一轮复习什么时候结束?”

沈悦之迷茫地看着新同桌,到底开动了一下脑筋,答:“好像有过……我想想,明年三月吧?”

谢青阳道:“嗯,差不多。”

沈悦之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谢青阳答:“我觉得……只要把他的一轮笔记完整地背下来,高考的时候,历史这一门就差不多稳了。”

沈悦之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同桌看出自己的学渣本性,在给她提建议。

沈悦之心里冒出许多情绪,最多的是惊讶,还有一点欢欣,再有就是懊恼。

谢青阳是抱着怎样的态度来和她说这些呢?是纯粹的好心,还是其他的……这个时候,沈悦之已经不会把新同桌看做那些不屑于与“学渣”为伍的人了,心理上的转变莫名其妙,但沈悦之也不是会深究这些的人。

她只知道自己对谢青阳的印象很好,所以就不由自主地把对方往好的地方猜想。

再说,或许根本就没有她想的这样复杂。沈悦之扪心自问,自己了解这个转校生吗——在自己与对方之间只有一个不久后就要散货的同桌关系,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话的时候——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

既然如此,她又是站在一种怎样的立场上,去揣度对方的心思?

沈悦之:“……嗯。”

谢青阳继续说:“上课的时候老师讲的也算有意思吧,一些分析性的内容只要记住意思就行。一节课好好听的话,背过一半应该没问题。晚自习再复习一遍……当然,这些东西都会忘,是要反复记的。”

沈悦之的声音坚定了点:“嗯。”

谢青阳:“所以下节课好好听?”

沈悦之:“行。”

谢青阳:“就先别抄曲璐璐的笔记了。”

沈悦之:“行……你说什么?”

谢青阳很没诚意地转过身子:“上课了。”

沈悦之看着她的侧颜,心中五味杂陈。

新同桌在想什么,她果然是一点儿也猜不到啊。

谢青阳所说的“下节课”,近在咫尺。

沈悦之看着拿着水杯晃进来,每一个动作都鲜明地表达着“我要继续说书了你们快听着”的历史老师,倏忽觉得有趣。

嘉明的课表就是这么奇葩,一周语数外各十节,史地政各五节,另外语文之外的课都有一周一次的晚自习辅导。庞大的课程量造成了一个鲜明的直接后果,即很多时候连着的两节是同一门课。

江湖传说,一些老师会选择干脆把两节课连上一百分钟,说高三生大多也都成年了,提前体验一下大学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从嘉明毕业的学生们:感觉自己被骗了一个世纪,人家大学并不是这样的!明明也是有课间的/(ㄒoㄒ)/~~

好在沈悦之还没遇到过这种老师。

她不好意思问谢青阳能不能等自己把政治笔记抄完再借她。连沈校霸自己都觉得这种心态太奇怪,不说别的,如果她真觉得谢青阳人不错,就应该看好对方在新班级里多认识些朋友,而不是只能坐在自己身边感受寂寞沙洲冷。

沈悦之揉一揉眉心,觉得自己实在想太多。

胡思乱想,不如听课。

总觉得这一个上午过去,死的脑细胞比之前两年还多……

在她身边,曲璐璐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光看见谢青阳和师姐讲了几句话,师姐都精神焕发,一副祖国未来栋梁的模样。

应该把师兄弟们都叫来,喝一喝来自江大附中的心灵鸡汤。

曲璐璐胡乱想着,很快收心,跟上老师的思路。

历史老师显然是分三个大框架,政治、经济和文化。

一开始讲的是政治模块,从周的家天下开始。到这会儿是新高三的第三节课,时间线步入秦朝。

谢青阳觉得老师讲的生动有趣,可沈悦之完全不这么觉得。大约真的是底子太差,她听见的每一个名词仿佛都是熟悉的,可再往深处想想,就完全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

好在老师讲的的确很详细,沈悦之的大多困惑都在课堂上得到了解答。她很清楚自己被谢青阳灌了一碗怎样的鸡汤,无非就是说在高三一年内学完三年该学的东西并非不可能……当然,这会很累的。

沈悦之揉了把脸,问谢青阳:“同桌,一起吃饭吗?刚刚的地理题可以给我讲一下吗?”

谢青阳点了下头:“你的反射弧好长啊。”

沈悦之:“???”她不是文科生吗。

沈悦之笑嘻嘻地逗谢青阳:“哎,江大附中的学霸都像你这么不爱说话吗?”

谢青阳坐正,用手扶住险些掉下来的毛巾:“没有。”

沈悦之问:“没有什么?”

谢青阳看她一眼,词汇量小如沈悦之,根本没法形容新同桌的眼神。

像是觉得新奇,又好像是在疑惑些什么。最后,谢青阳说:“第一次转学,不太适应。”顿了顿,她补充,“我不是学霸,别这么叫我。”

沈悦之问她:“那你高二期末考了多少?”

谢青阳:“573,文综考砸了,别的科目一般。”

沈悦之的喉结滚动了下。

她定定地看着新同桌:“喂,你真觉得自己考得不好?去年一本线才547。”

谢青阳沉默片刻,解释道:“附中有六个文科班,387个文科生,我排103。”

沈悦之:……这和我猜的不太一样啊。

不可否认,哪怕平时表现得再不在乎,这会儿沈悦之还是有些被打击到。她恍恍惚惚道:“可你现在都能考这么多,明年肯定能上江大了吧?还说不是学霸啊。”

这句话一出口,谢青阳的神色似乎瞬间就黯淡了。转校生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微微握拢,斟酌着说:“这么讲吧,举个例子,你喜欢打球对不对?如果让你和一个技术比你好很多的教练比赛,对方谦让你,让你输的不那么难堪,你感觉到了,觉得尴尬又感谢。可我作为外行,看不出来对方的谦让,在你面前夸你——你会开心吗?”

沈悦之怔怔地看着她,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什么意思?”

谢青阳:“江大是很好的学校,我家离江大的老学区很近,在很小的时候,我就经常去江大里看。”

沈悦之抿了抿唇。

虽然谢青阳没有再说下去,但她还是明白了。

江城大学很好。

但对于她的新同桌来说,还不够好。

晚自习的铃声响了,是有些刺耳的声音,直直扎进沈悦之心里。谢青阳把毛巾还给她,像下午一样客气地说了声谢,然后就翻出自己下午刚买的数学《五三》,做起据说今早老师布置的作业。

这次沈悦之没再计较对方的笑容够不够真诚,她右手转着笔,心不在焉。

班主任罗老师走进教室,在讲台前坐下。她果然没打算在第一节辅导课上讲东西,只让大家做作业,遇到不懂的再去问她。

沈悦之想了想,干脆也把数学《五三》拿出来。翻开一看,上面空空如也,只有由复杂的数字和符号构成的题干。

她还在回味自己和谢青阳的对话,心中又一次肯定,自己和新同桌果然是两种人。

哪怕在一个班里,等下次排座位之后,大约也再不会说话。

一室静谧,只有书页翻动发出的声音。

隔了一个走廊,曲璐璐正皱着眉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他的成绩其实不错,上学期期末考了490,在班里排十二。虽然是阶段性考试,但也挺能说明水平。只不过曲璐璐喜欢坐后面些的位子,觉得和兄弟在一起才算上学,这才挑到第五排,算是班里优等生中的一个奇葩。

是啊,490,在嘉明的人看来的确不错。可谢青阳考了570多,都在黯然伤神,还被家人转到嘉明。

沈悦之昨日还和曲璐璐一起笑过,老师怎么就把答案一起发了呢,是不是忘记收?那可得快点来个备份,或者在老师想起来的时候假装自己已经把册子丢了。

可这会儿,沈悦之悟了,老师根本不在意她们有没有抄答案。

都已经高三,未来是自己的。虽然她可以走体育大学这条路,可好歹也得考个二百五,人家才要。

想想自己去年期末那点可怜的成绩,沈悦之心虚30s。

过了会儿,心虚劲儿过了,嘉明一姐的自我感觉又一点点变得良好——至少自己熬得鸡汤比下午语文老师熬得有效。

她慢慢沉下心来读题,硬啃了一节课,一直到铃响才放下笔,抄起册子对答案。其实老师布置的题目并不多,毕竟这才开始上课两天,旁边的谢青阳早把数学《五三》放在一边,连英语都快做完了。可沈悦之是什么水平,上学期期末,她数学才得了二十出头,其中还有几分是老师看她写了一堆公式,给的怜悯分。

两页习题,对下来错了一大半。沈悦之也不意外,趁着这会儿的劲头,看起答案上的解析。

大部分看懂了,还有两三道看不明白。

她摸一摸下巴,在一片嘈杂的人声中问曲璐璐:“老何是不是说他明天讲今天布置的题?”

曲璐璐点头。

沈悦之松口气,把书阖起来,准备开始看点别的。

她有点满意地想,自己上次这么认真学习,好像还是在小学。

晚自习十点二十下,曲璐璐早收拾好书包,铃一响就冲出教室。

沈悦之从前往往还要比他快一步,只不过在今天,她鬼使神差地侧头看了眼新同桌,问:“你知道宿舍楼怎么走吗?”

顺便停下脚步。

谢青阳看她一眼,平淡道:“我中午在宿舍睡过一觉了。”

沈悦之:“……哦。”

几句话功夫,教室里的人已经走了三分之一。沈悦之看着谢青阳慢悠悠的动作,觉得照这个速度收拾下去,新同桌大约得最后一个出教学楼。

虽然学校是封闭的,不用担心有歹徒,也没什么人会在纪检的眼皮子底下惹事儿。可晚上到处都黑漆漆一片,只隔几十米站个纪检……新同桌人生地不熟的,会不会不会害怕?

“我帮你吧。”

沈悦之这么说了一句,伸手去拿对方的笔袋。

谢青阳:“等等拉链——”没有拉。

沈悦之:“……”

三秒后,嘉明史上第一个女校霸真诚地,抱着忏悔之心地,一天内第三次在谢青阳面前蹲下来,替对方捡散落一地的各种文具。

恰好看到新同桌的鞋子,是**白色的豆豆鞋,皮料看起来就很软。半个脚背露出来,能看见上面淡青色的血管。

数秒后,谢青阳叹口气,将椅子拉开一些,自己也跟着蹲下,和沈悦之一起把散落一地的零碎塞进笔袋里。她好像是忍不住抱怨,说了句:“你怎么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嗓音又轻又飘,或许是和沈悦之稍微熟悉了些,终于带上点情绪。可依旧语气很平,是个标准的陈述句。

沈悦之心想,她是在听新同桌说话吗?这样的神态语气,活脱脱就是自己五六岁时打碎老爹的新宠茶壶时,她爸脸上有的、口中说的。

谢青阳又说:“别人知道你这样吗?”

沈悦之回过神:“什么?”

谢青阳:“中午听舍友说你还挺厉害,那些和你打过架的人知道你这么冒失吗?”

沈悦之条件反射道:“打架不好,好女孩不要打架。”

谢青阳不明所以地看她。

沈悦之轻咳了声,道:“有次有人想埋伏我,结果来个四个人都被我打趴了。过程略。喏,你要摸摸我胳膊上的肌肉吗?”

谢青阳礼貌地:“不用了,谢谢。”

这么一折腾,她们下楼时已经很晚,正好迎面遇到一个纪检。

那纪检中午才查过谢青阳的校服,对她有些印象。再看看旁边站着的沈悦之,好觉得惊讶,为什么她们两个能凑到一块儿。

纪检道:“怎么还在这儿?快点回宿舍,要关门了。”

谢青阳点了下头:“嗯,我们这就走。”

沈悦之则只是摆一摆手,示意自己听到。她和新同桌肩并肩,照顾着谢青阳的速度,刻意将自己的步子缩小一些。

教室在三楼,下到教学楼出口只要半分钟。暗沉沉的夜幕下,沈悦之问新同桌:“你住哪儿?”

谢青阳说了个宿舍号:“03127。”

03代表三号楼,接下来一位数字代表楼层,之后是房间号。

沈悦之“咦”了声:“咱们年级不都在一号楼吗?”

谢青阳说:“我舍友是复读生。”

沈悦之喃喃道:“怎么这样。”

谢青阳道:“你们那边也没有空位吧。”

沈悦之:“……这么说也对。”

两人又随意地聊了几句,很快没了声息,只是简简单单地走着。

而一直到眼前的路分岔、谢青阳说出一句“再见”时,沈悦之才发觉,这一天居然这么快就要结束。

屏幕最上方冒出一个信息提示,是曲璐璐,问她这会儿到哪里了,待会儿两个人能不能顺路一起。

沈悦之去给对方回复,心里还在想,谢青阳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说因为家里人忙,就转学到嘉明,好像也勉强说得通。毕竟高三只有一次,父母不能照顾孩子,于是把孩子托付给一个军事化管理的学校,听起来实在太正常。

可谢青阳是那种需要照顾的人吗?

沈悦之从没见过有人上课摸鱼的方法是背单词,还六门课不间断的背,对着几张薄薄纸片一看就是一天。

嘉明有那种会在语文课上做别科作业的人,甚至这种人还很多。可谢青阳——她明明对所有科目都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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