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气流骤然流转，仿若潮水涌动，庞大至无边无际。
下一刻，陈亦飞忽然生出了空间凝固的感觉。仿若此时此刻，自己已经置身于黑暗的海底，一举一动都变得缓慢起来。
庞大的海水在头顶翻涌流动，而海底却浑厚而凝重。四周的气流高压而下，无孔不入的钻入汗毛孔，瞬间化作一条条滚烫的火蛇，逼向奇经八脉。
“唆”。
盖玄突然吐出一个怪异的字符，双手展开，如拥抱着一个大大的圆球，相隔十米之遥，向陈亦飞推来。
随着一声断喝，空间陡然发生了巨大的凹陷。仿佛身边的空气瞬间被吸入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带动着整个人立足不稳，向前迈出一步。
陈亦飞顿觉形式不妙。
盖玄的身影陡然间动了起来，看似缓慢，却突然从原地消失，又突然出现在陈亦飞身前三米之处。
“轰。”似乎周围的空气瞬间炽燃了。随着盖玄的逼近，真气潮的强度陡然间增强了一倍不止，而且温度骤然升高，冲击的陈亦飞再次扑跌，向前迈出半步。
凹陷的漩涡化作一片火海，准确的说，更像一枚无形有质的小太阳。而四周的真气流动正是以这枚太阳为中心，以难以描述的高速旋转着，妄图将陈亦飞吸入太阳的正中心，一个仿若黑洞的位置。
黑洞里，一点寒芒闪烁，以肉眼仅可见的高速劲射而来。
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陈亦飞突然清醒意识到，自身已陷入了万劫不复的险境。
那一点寒芒，正是盖玄赖以成名，且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神兵玄铁尺。
而这一切幻觉，都来自于对方以内力引发出的体外真气的干扰，也就是盖玄所说的“虚”。
虚实相生，阴阳结合，制造出的效果极其惊人。
陈亦飞瞬间清醒的领悟到对方的攻击手法，先以体外真气压迫他的双眼神经，刺激他的肌肤和听觉，造成怒潮汹涌的幻象。继而以体内真气驱动玄铁尺，集中一点对自己进行无情的打击。
此时此刻，场外观众无不瞠目结舌。
在他们眼中，盖玄只是轻轻一记刺杀，以玄铁尺指向陈亦飞咽喉。但陈亦飞却恍若不觉，反而身体前倾，以咽喉迎向对方的必杀一击。
所有人都惊呆了，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包括李牧和墨清风在内的东楼所有人，都在瞬间里脸色剧变，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而西楼、北楼众人，皆发出狂热的呼叫，手舞足蹈。
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陈亦飞轻咬舌尖，强迫自己快速清醒。
右手垂下，凌风剑斜指地面。周身肌肉近乎完全放松，以强大的毅力排除掉脑海中的恐惧之感，再次晋入无喜无忧的道境。
而精神力却如同一根崩的紧紧的弓弦，刹那间和周身真气完美契合。终于在下一秒捕捉到了那种“神游天外”的感觉。
周身的肌肉再不受思维的控制。
“锵”。凌风剑发出尖锐的鸟鸣，自动弹射而起，准确无误的点向玄铁尺。
更令人诡异的事情再次出现了，通体乌黑的凌风剑，在撞向玄铁尺的刹那，陡然间光芒大盛。仿若一道黄芒贯通了整个剑身，从手柄处往下，两侧的剑刃皆爆发出璀璨的炽芒。
陈亦飞的身躯终于不受控制的弹射而起，在离地三尺的高度，忽然横了起来，化作一只巨大的陀螺飞速旋转。
天地间所有能动的生灵，在此刻都发生了轻微的停滞。包括盖玄的一招一式，举手投足，都仿若刻意放慢了节奏，且放大了一倍有余。
陈亦飞却清醒的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气涌动而引发的幻觉。
身躯就那么诡异的横在半空，和地面几乎平行。且一人一剑飞速转动，化作一片刺目的光影，最终形成了一枚尖锐锋利的陀螺。
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陈亦飞还不忘想起聂水寒曾经提及过的“震颤之力”，且意与神会，刹那间将真气震颤成千百道小股，聚向剑尖。
刺耳的“锵锵”音瞬间响起。
一切动作，一切思维变化，都在电光火石间高速完成。
凌风剑如同拥有了强大的生命力，幻化成一条金黄灿灿的长蛇，在陈亦飞强大真气的催动下，紧紧的抵住了玄铁尺的前端，发出了致命的绞击。
火星在一息之间飞速迸射。
放在外人眼里，陈亦飞只是身形一晃，化作数十条残影转动起来，和盖玄乍而碰撞，又乍而分离。
气流在无声无息中炸裂，流淌，缓缓消散。
陈亦飞凌空一个旋转，越过对方头顶，以无比优雅的姿态落向地面，背对着盖玄缓缓调理着真气。
斜指地面的凌风剑无声无息的震颤了一下，清脆的鸟鸣倏尔消失。而一抹绚丽的血痕却顺着剑刃流向剑尖，在即将滴落的瞬间被凌风剑吸收了，消失的一干二净。
两人背对着背，皆沉默不语。
半晌，盖玄才动了一下，似乎想回转身躯，最终还是强忍住了。
“你赢了。”盖玄发出喟然长叹，将手中只剩下半截的玄铁尺丢弃于地面。
陈亦飞默然，半晌才道：“我们应该是平手的。”
盖玄无力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此剑何名？”
“李牧将军的佩剑，凌风。”
盖玄缓缓闭合了双目，悠然长叹道：“此剑竟然有灵性，实在出乎老夫的预料之外。若非凌风剑主动刺杀，你绝对无法绞断我的玄铁尺，更不可能令我受伤。”
陈亦飞点了点头，道：“是的，我承认，我们终究打了个平手。”
盖玄缓缓垂下头，俯视着胸口一枚碗口大的破洞，半晌才叹息道：“我似乎有许多话想对你说，却知道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若有可能，你我二人尽可能荡舟野湖，放马平川，谈他个三天三夜，是何等快事。”
陈亦飞微微低下头，心中油然生出一丝愧意。
盖玄深吸了一口气，从唇角荡出一抹血痕，却丝毫不察，只顾悠然道：“事实上，当你使出那一剑的时候，我忽然发觉，你已经晋入虚实境了。虚实相生，大道初成，你欠缺的只是功力和熟练度。”
陈亦飞心中浮出一丝惊讶的感觉，却也知道盖玄油灯耗尽，再不敢打断他。
“南阳君能否告诉我，什么叫仁义和奉献吗？”
陈亦飞略一沉吟，低声道：“准确的说，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盖玄无力的点了点头，唇角荡漾出一抹微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终于支撑不住一个趔趄，高大的身躯缓缓跌向地面。
“锵。”凌风剑弹射入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