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文试结束已经过去了三天，参赛者和剑阁弟子们都清闲了下来，趁着这个空档好好休息休息，同文馆文渊阁是剑阁之中唯一还在忙碌的地方。
三天前叶梓引起百圣齐鸣，一举超越了南宫遥和文曲，震惊了整个仙界。
自此刻起，叶梓正式跻身仙界第一流年轻高手，与律法部宋问，仙宫大师兄南宫遥，小剑圣柳青并列。
文渊阁。
慕容风行忙得不可开交，各种事务缠身。
他是同文馆馆主，看似地位颇高，但他知道自己这个馆主头衔是怎么来的……当初竞选馆主的时候老家伙们懒得动弹，就把自己推了出去担此重任，说是同文馆馆主，实际上是个跑腿的。
老人们把自己呼来喝去毫无压力，哪里把自己当个上级？
“风行啊……你过来把这些卷子搬过去。”
“风行……过来倒杯茶。”
“风行，长生殿的学生名单在哪儿？给我递过来。”
“风行啊……”
“慕容……”
满堂都在叫慕容风行，但奈何他分身乏术，又没有三头六臂，如何忙得过来？堂堂的同文馆馆主在大堂里窜来窜去马不停蹄，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风行……人呢？”
“慕容，快些快些……”
好容易有个空档，慕容风行估摸着可以稍稍歇息歇息，哪知脚步一停，耳边催促声又是此起彼伏，慕容风行暗暗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着脸又接着上。
不过抱怨归抱怨，慕容风行倒真不敢怠慢了这些人，老人们一个个老神在在气定神闲地坐在案前，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个个都是爷。
能坐在文渊阁里喝茶聊天的人，绝不是慕容风行这个名义上的同文馆馆主可以相比的，慕容风行在老人们面前只是个小字辈……他们在剑阁中至少都待了上百年，是真正的宿老，他们中有的人慕容风行看见了还要恭恭敬敬地唤声叔伯，论资历辈分，慕容风行一个后辈连他们的一个脚趾头也赶不上。就算一个个都是吐字不清说啥忘啥的老糊涂，慕容风行也得毕恭毕敬地伺候着。
“我的笔哪去了？风行……过来帮我找找……”
“陈大爷，笔不就在您手上么？”慕容风行叹了口气，低头避开老人四散甩开的墨水。
这种骑驴找驴的蠢事他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些人苦心钻研学术，埋头扎在书堆里，一颗心早已容不下其他东西，他们或许在外界声名赫赫，是某个领域的泰山北斗，但在慕容风行看来其实都是老年痴呆。
慕容风行看着满堂的老人，有些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却嘿嘿怪笑活像个老流氓，有些双眼浑浊精神萎靡像是昨晚没睡觉，有些神情恍惚顺手就把案上的墨汁当茶喝了也浑然不知，有些眯着老眼把书卷凑在眼皮底下扫来扫去。
他们都是些老糊涂老流氓老痞子老顽童，但如果没有这些老糊涂老流氓老痞子老顽童……就不会有剑阁。他们是这座庞大宗门的根基。
这是一群怪人，慕容风行不希望自己以后变成这样的人，但他尊敬他们。
“慕容……过来过来，帮我把卷子理好。”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又爆发出一阵大嗓门。
慕容风行摇摇头，驱散脑中的胡思乱想，转身帮忙去了。
灰衣老道士靠着墙角，面前堆着乱糟糟的试卷，他手中捏着一张斜着眼上下乱瞄。
“这是……散修们的文试？”慕容风行将试卷仔仔细细地叠好，随手翻了一翻，心中一怔，他所见几张竟然全是白卷。
“是啊……”老道士点点头，手中大笔一挥，一张卷子从他手中飘落。
慕容风行捡起整理好……又是一张白卷，卷首一个巨大刺眼的“零”。
“看来都是白卷啊。”慕容风行叹了口气。
老道士斜眼一瞄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点了点桌上的卷子，“也不能怪他们，题目太难……副阁主出的题，又岂是一般人可以答得上来的？”
慕容风行扫了一眼卷面，卷子上只有一道题……“繁花昼影，沧海桑田”。
“看来本届五方仙界聚法苑单单文试就要淘汰一半的人。”齐明背后突然有人说。
另一个老人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来，手中也铺着一张卷子。
“周大爷……”慕容风行问，“这一届文试的淘汰率这么高么？”
“是啊。”老人头也不抬，“我刚刚已经判了一百二十多张卷子，全部都是零分。”
慕容风行正想再问什么，另一边突然又有人在嚎了。
“慕容慕容风行风行……”
慕容风行一愣，只好作罢，转身疾步而去，他发觉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成为了这帮老顽童的专职保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他都干。
“老何。”周姓道士问，“你这边情况如何？”
“都是白卷。”老何摇摇头，大笔一挥，又是一个鸭蛋，想来这老道人画圆画得极其纯熟，鸭蛋毫无瑕疵一蹴而就。
“我这儿有一张还算不错的。”老道士递过来一张卷子。
老何眯起老眼斜斜一瞄，大摇其头。
“乱七八糟，写的什么狗屁玩意？老周，你就这眼光？”
老周脸一红，“这上官云的卷子虽算不上完美，但他区区一个十五岁孩子，能有这等感悟已实属不易。”
“你给了多少分？”老何问。
“六十分。”
“这腰斩文章，也值六十分？”老何冷笑。
老周见老友面带嘲讽，一阵气急，又丢过来一张卷子，“那这张如何？”
老何只瞄了一眼，“同刚刚那文章仿佛，都不入流。”
“嘿……”老周皱眉，“老何你眼界如此之高，不知有没有文章能入你法眼？”
老何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从卷堆底下抽出一张，“看看吧。”
老周看看又重新低下头去的老何，有些狐疑地展开试卷，只看了第一句话，悚然一惊，收起轻视怠慢的心思，心知碰上了不得了的人物。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老周越看越吃惊，这文章作者惊才绝艳，思虑纯熟悟性之高前所未见，他移开目光去看作者署名，姓杨单名一个澜字。
“这****……可就是杨家少主？”老周问。
“是……就是那个传言中的中土仙界第一天才。”老何点点头。
“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老周赞叹。
“先别急着夸，你接着看下去。”
老周一怔，再往下看时才发现这居然也是未竟之文，文章最后的字迹颤抖，还有一大滩墨迹，想来是下笔犹豫不决导致墨汁滴落。
“这……这是……”老周愕然。
老何点了点头，面容严肃，“恐怕是瓶颈……他若能过这关，将是困龙入海，今后成就不可预估，若过不了这关……”
老何的声音低了下去，老周沉默，他知道这后面的话是什么。
老周叹了口气，将试卷放下，“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心障还需自己勘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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