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风行和邱林海扒在文渊阁的栏杆上探头往下望。
“五域钟声齐响，这种事只在百年前十人议会汇聚金宫召集八大贤者的时候发生过。”邱林海惊叹，“剑阁的钟寻常不会敲响，看来真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慕容风行今天已经被震撼了太多次，从南宫遥的神启，到文曲的锦绣河山，再到五域钟声齐奏，每件事都在不断刷新众人的认知。
“这个孩子震惊了整个仙界啊……”老人缓缓说，“连阁主的气息都被引动。”
“这究竟是什么异相？”慕容风行问，“从古至今的史书上根本毫无记载啊……”
“当然没有记载。”邱林海其实还处在震惊状态中，他也是刚刚才回过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这种现象根本从未发生过……它只存在于人们的推测和想象中，曾经有人推断在毫光万丈和锦绣河山之上应该还存在一种至高的异相，它不像神启代表天道，也不像锦绣河山代表地道，而是代表人道，代表天下苍生……”
慕容风行瞠目结舌。
“你听……”老人说。
不知从何处响起极其细微的吟诵声，有男有女有老人沉重的口气也有孩子稚嫩的嗓音，仿佛亿万人的齐声唱诵穿越漫漫的时光，跨过了远隔天涯的距离，萦绕在众人耳边，可以想象旷渺的天宇苍穹之下无数人的异口同声，这声音浩大肃穆，回荡在天地之间如洪钟大吕。参赛者们很快也察觉到了这些弥漫着流淌着如潺潺溪流般的声音，众人安静下来，仔细聆听这些声音。
东域，渝州。
向来热闹的渝州城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同时在街道上驻足，下至港口赌场，上至书院王府，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望着天空，整个渝州城乃至整个东域都安静下来，仔细聆听这声音。
这些声音像是来自茫茫的东海，穿过漫漫的大雾。
轻柔的吟诵声在他们之间流过，流过整个东域。
北域，草原。
套马的汉子们勒住缰绳，任由野马群奔腾着与自己擦肩而过，他们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它们来自北方的神山和圣湖，飞跃无边无际的宽广草原。
大祭司微笑着听吟诵声，他在里面找到了历代先祖和先贤。
南域，丛林。
采药人们悬挂在山崖上，手中握着锋利的镰刀。
南域苍莽虫瘴之地，灵药丛生，不少人以此为生，有时一株上好的灵芝在市场上能卖到数十两银子，这是一大家人整整一年的花费，但采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工作，人们需要在陡峭的山崖上爬上爬下，只用一根绳子固定自己，通常由年轻力壮的年轻男人承担这项工作，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自小在这里摸爬滚打，飞檐走壁就像敏捷的猿猴。
南域丘陵山地，丛林郁郁葱葱，交通不便，山路在大片的苍莽之中蜿蜒曲折，盘旋而上，有的道路只有数尺宽度，从垂直的峭壁上飞架而过，这些小路都是南域人在坚硬的岩石上一锤一锤凿出来的，最狭窄处甚至只能容纳一人侧身通过。
人们在山路上攀爬，南域人服侍多鲜艳，常用红色，银色和青色，很远就能把人和周围大片的绿色区分开。
行人们在小路上停住脚步，抬头张望，他们戴着斗笠背着包袱，风尘仆仆。
采药人们紧紧握着绳子，偏头望着天空。
柔和的唱诵声从他们的头顶上越过，它们来自莽莽丛林，飞向莽莽丛林。
西域，大漠。
渺小的人影踽踽独行在荒凉的平原上，前方是如血的残阳，脚下仿佛是没有尽头的旅途。吟诵声与孤独的旅者们擦肩而过，满面风沙衣衫褴褛的行者们不自觉地慢慢驻足，露出疲惫的笑容。
轻柔的声音越过他们，跨过茫茫的大漠，融入呼啸的风沙。
吟诵声与世间的每一个人擦肩而过，它们是天下苍生的声音，来自世间，去往世间。
“……一时佛在室罗筏城。只桓精舍。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无漏大阿罗汉。佛子住持。善超诸有。能于国土。成就威仪……”慕容风行不自觉地跟着轻声哼起来，“这是楞严经啊……”
“……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这些分属各门各派各个时期的诵经声静静地流淌，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可以想象数千年前的先贤们坐在树下讲经，把世间最高的智慧向世人传播，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哲人们的思想在这一刻交叠在一起，穿越了几千年的声音又回到了众人的耳边。
天下苍生在这一刻不再有地域种族高低贵贱之分，圣人们的声音同时萦绕在所有人耳边。
所有的参赛者们都不约而同地跟着齐声吟诵起来，诵经声崛起于剑阁。
邱林海惊叹:“这才是真正的苍生之道，那个孩子居然真的做到了……”
“这……”慕容风行喃喃，“这就是……”
老人点点头，“真正汇聚了先贤圣人们的智慧，代表了无分高低贵贱的天下苍生，代表了无数人苦苦追求的大同境界，超越了天地自然的异相……真令人叹为观止……这真的是百圣齐鸣！”
“它不再以天地为主导，而是以人为尊。”邱林海接着说，“真正的人道啊。”
叶梓站在房间里，抬起头闭着眼睛，微笑着聆听吟诵声，仿佛沐浴阳光。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轻声说:“老家伙……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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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把笔丢在书案上，他的文章也完成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挠了挠头，又转身看了自己的文章一眼，他戴着猫脸面具，看不清表情，但能听到一声低笑。
“百圣齐鸣啊……”黑衣人耸耸肩，“这种圣级水平我可比不了。”
他迈开步子推开门离开考场。
房间里恢复寂静，线香已经近乎燃尽，只剩一点暗红的火光。
留在书案上的试卷忽然放出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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