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三十(1 / 0)

柳世封知其欲问,立时接话道:“萧总管的功夫与柳某在伯仲之间,不谦之言,我二人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之属。”唐海道:“即是说,这行凶之人果是位高人。”李大娘点点头,说道:“我晓得了,倒是要问下二位专程至此,不单是要见告此事吧?”

二人对望一眼,唐海举手言道:“是,小侄与柳舵主一来是要看看前辈于此凶案可有头绪,方才数言间即已得知我双方皆无确论。其次,自今而后,敝帮将代海痧派掌管定海一带,大家再不用镇日提心吊胆,诸务皆请自便。而我们想,您是左近最长、名声最响、说话最有分量的前辈,所以欲要劳您代为告知大伙儿,让乡亲们放心。”李大娘呵呵笑道:“好,好,承你们看得起,这应有之义上我一定帮忙。”

唐海忽又蹙眉道:“要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是小侄自己想让前辈帮一把的。小侄欲要请柳舵主藉此次之机脱离海痧派,转入我炬鲸帮,可他总不肯赏光,因此想请前辈自旁帮劝帮劝。”柳世封缓缓摇头,款款道来:“海痧派行事之风不及贵帮正大光明,此点柳某是明白的,心中也对贵帮大有好感,只是柳某想做个有始有终之人,既于当初认定了海痧派,便要对之持以恒心。兼且此时是带罪之身,又凭甚再行妄动呢?”

唐海面上一红,道:“是晚辈所虑不周,竟把柳舵主当了随风摇摆的小人。晚辈明白了,再不会难为于您。”

李大娘插嘴道:“瞧你们,干嘛说得这生伤感,等我去备上一席,大伙儿喝喝酒儿,高高兴兴说说话儿。”唐海忙起身阻道:“不,不,我们这便去了,不叨扰前辈。”几人叙谈着出了客店大门。李逍遥一直未能得空儿插话,此时方道:“大伯,你还来吗?”柳世封道:“哦,小兄弟会念着柳某?那可真是教人高兴。”

他呵呵笑了一阵,又道:“小兄弟啊,我大言一回,今后只消有柳某在的一日,定力保定海地界的乡亲们和乐安宁。”他与唐海行礼之后,信步而去。李逍遥不知为何,见到柳世封背影,心中便觉酸溜溜的。

李大娘本欲回进店内,待见李逍遥兀自傻站在那,拍了他一把,说道:“你还真想留他们吃饭那,岂不破费?”李逍遥道:“你不说话我倒还想不起问来了,人家一个是少帮主,一个是舵主,干嘛对你恭恭敬敬的,前辈长前辈短的叫着,恁般把你当人物?……啊,又跑了,你给我站住,罗刹鬼婆!如实招来!”

李逍遥欲询之事,每自为李大娘含糊过去,到得最后,他自己也问得烦了,便搁下不理。自萧长风遇害一事后又过了四日,阿灵尚自昏昏而睡,李大娘总不时去看她。虽然心焦,但见她面色如常,并无渐衰之状,便也权且安心。李逍遥则几乎忘了还有这会子事,近日来王小虎、丁家姐妹都为家事忙得紧,难得一见,不觉过得很是无聊。

这日,店中住进了两个同行行旅,一人要了间房,李大娘见了便一口咬定说是两个练武的。李逍遥见二人身强力壮,心想即便如此也不一定就是练家子,因此暗暗不服。他便就中寻机与二人攀谈,得知来者一名夏元辰,一名秦儒,果然是有门有派的。李逍遥经此愈是心疑李大娘为何于这些事知之甚详,预见甚明。追问之下,李大娘又躲躲闪闪,没教他遂意。

这日店中依旧来客稀少,一直只单那两个武人住着。午间用过饭后,李逍遥持将碗碟去外间洗涮,待复回进堂上时,突听房中吵吵闹闹。李大娘从自个儿屋里推门出来,叫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要造反啊?”李逍遥向二人所住处努努嘴,说道:“人家在练狮子吼哩。”李大娘细辨了一下房中动静,叹道:“好不容易盼来新客,却又是些难伺候的。”

一时间房中争吵声愈大,更能听出些许骂词。忽然,诸般嘈杂戛然而止,李大娘轻声道:“要出来了,该干什么干什么,让这等人撞见,怕还要找你茬儿。”李逍遥赶忙端着碗碟厨下去了,李大娘也闪到一边。

待到李逍遥回来,房中其间一直未有动静。李大娘道:“嘿,怎地不甩门而出,倒是顾惜咱们店中家什。这二人吵了架,即刻便和好了?”正说着,夏元辰自房中走出,李大娘赶忙拿手捂在嘴上。夏元辰强笑道:“我这位同门脾气犟得紧,让店家见笑了。”李大娘忙笑颜道:“您这是哪般话,谁也保不定没有不顺心的时候,发发脾气原是自然。哎,您别光站着,坐、坐呀!”

夏元辰应个声,依言在堂上挑了一桌坐下。李大娘又喊:“猴头,别愣着,快上茶!”李逍遥应了冲茶去,觉到夏元辰不知为何,神色似有些慌张。

其后三人便在堂上闲话,夏元辰问起左近可有什么极佳的练武之地,李大娘便答十里坡尚可。李逍遥其时不禁暗笑,心道先前至此的游人相问宜于游览之地,李大娘也答十里坡最佳,若给她一直这么糊弄下去,说不定哪一日十里坡还当真成了何等胜地。

在夏元辰无话寻话之下,三人愣是聊了一个半时辰。这时,一名男子寻进来道:“李大婶,你要的器具都打好了。”李大娘上前接下他手中物事,说道:“哎呀,真是劳烦师傅了,快坐下歇歇。”李逍遥起身相迎道:“皇甫叔。”男子道:“逍遥,近来咱们村子有些动乱啊,还好吧?”

此人复姓皇甫,是盛渔村中唯一铁匠,村里人欲打造什么器具都是寻他。本是山东人,数年前徙家至江南。皇甫铁匠见闻极博,李逍遥、王小虎常日无事,都愿听他天南地北地谈说,颇长见识。李大娘将铁器放至稳妥处回到堂上时,果见李逍遥已与皇甫铁匠聊得甚欢,不能自拔,不禁摇头微笑。皇甫铁匠讲的多是四方风物,可知是个足迹曾遍天下之人。

他这一讲,连一旁的夏元辰也为之所动,一共谈说开来。几人兴味甚浓,全不觉时光流逝,待得微有倦意,察知已是傍晚了。李大娘道:“啊呀,都这么晚了,该给客人们备饭了,师傅也在这一并吃了吧,只不知客人可乐意?”夏元辰道:“自然这般最好,我也想继续听皇甫先生多讲些东西。”皇甫铁匠忙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李大婶太也客气,虽说铺里无甚事,尽可在外耽着,但每次都要沾你们光,我心中早自过意不去。”

李逍遥道:“皇甫叔又见外了,你就当我们吃饱了撑得闲来无事请人耍子不就成了。”李大娘道:“猴头这句话说得好,乡里乡亲分那么清楚干嘛,师傅要是不肯赏光,这打铁器的钱我可是不给了。”虽是这么说,实则多半原未打算清付工钱,颇欲藉叨光客人一餐相抵。皇甫铁匠无奈,只得应允。

当下李大娘与李逍遥去厨下炒菜,另二人在堂上闲话静待。一时饭菜开上来,四人发见秦儒尚待在房中,回想之下,午时至现下堂上皆有人,却都未见他出来。李逍遥道:“那位姓秦的客官怎地了,要不要把饭菜给他端进去?”夏元辰道:“我看他任气使性不过,说了两句,概是赌气呢,小二哥莫要迁就,惯出他来。”李逍遥道:“我还是去叫他出来吧,大家和和气气吃顿饭,早些和好,就当什么也没有。”因向秦儒房间小跑而去。

敲门探问时却不闻应声,轻轻使劲一推,门扇应手而开,并未自里面带上。李逍遥道:“客官,吃饭了,您快些出来吧……客官?”房中仍无应声,便欲入内相劝,因道:“失礼,我进来了。啊,屋里真暗,客官我点灯了。”因摸索着走向灯前,用纸媒点燃。房中一亮,却现出十分意外一幕。但见秦儒仆伏在地一动不动,双目嘴巴尽皆大张,甚是骇人。李逍遥大惊道:“啊,这、这是~~!”

堂上三人听到他惊叫,都快步过来相询何事,待见到地下秦儒之状,亦皆大吃一惊。夏元辰急叫:“秦师弟,你、你怎么啦?”抢上前去探看。皇甫铁匠上前拿手在秦儒颈间探了探,说道:“此人已然不行了,逍遥,速去县中报官!”李逍遥暂抑心中震颤,应道:“是!”李大娘适时道:“慢着,猴头腿不好,由我去,这样快些。”于是快步奔出店外。皇甫铁匠扶起地上于尸身旁哀泣的夏元辰,说道:“尊客节哀,在官府派人来之前我等须保此处为原样。逍遥,我们到大堂上去。”

仅过了一顿饭时分,李大娘便引了官差来至,李逍遥等见为首是一名统制,背插一双手戟,形貌甚是威武。其后是两名衙役跟一名仵作,几人当即入了房间查看。李大娘见了皇甫铁匠等相询目光,因道:“半路恰好碰到这几位官爷,遂相央他们前来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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