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六十(1 / 0)

他虽听钱利亨说得决绝,但见其分明心痒难搔,于是百般相诱,狡辩道:“智伯客卿豫让有天下国士之说,先前范氏以常人待他,他便平常相报,智伯对他恩宠有加,他肯为主上不惜此身。今日之理也是这般,利亨兄待这位小姨太太好,我难道不会待她更好?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到时还不知她对谁更为青眼有加。不定后来小姨太太自行来寻兄弟,兄长岂不什么也没捞到?利亨兄可要好生权衡,莫失良机。”

赵灵儿知道游俊达是要求得钱利亨应允,好自随意报复于己,哪里会容他遂意,一拉身旁钱利亨衣袖,说道:“钱大哥,这人不是好东西,他把我当物事跟人买卖哩,你快赶走了他。”游俊达怒道:“小丫头好生罗唣,你一双眼珠骨碌碌直转,以为旁人不知你心中想些什么,利亨兄聪慧之人哪会受你些小离间之计?瞧在兄长份儿上,我才礼让有加,否则的话,你害了我两条英雄,这条小命早自不在了!”

原来在他意中,英雄须以“条”数。恨恨之下,抓起桌上酒壶狠狠灌了一口,转头向钱利亨道:“兄长,兄弟不得你明言放手,绝不敢有丝毫妄动,不过小丫头一旦失了你庇护,早晚要她好看!”言下更为决绝。

钱利亨笑道:“既如此,我可要尽十分心力照拂爱护啊!”手臂一长,分往赵灵儿肩头和腰间揽去。方触到她衣衫,赵灵儿一惊,腾的一下挪开,惊疑道:“子曰:‘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钱大哥你明知此理,还……还,岂不是大坏人行径吗?”钱利亨笑道:“我可从没说过自己是好人啊,什么‘勿言、勿动’的劳什子,你觉无礼,我却觉有礼得紧。我不但要‘有礼’,还要跟姑娘共度良宵呢!啊哈哈哈!”

钱万通敲桌道:“睡(水)……睡(水)……”钱利亨淫笑道:“说白了就是跟姑娘睡上一觉,哈,老爷子不愧为过来人,就是知道得那么清楚!”钱万通接上道:“水……水饺,有水饺没有?”

这一来赵灵儿心中如罩寒霜,此时方知道眼前这三人都不是“好东西”,都是大大的坏人,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虽于男女之事不甚了然,但隐约觉到自己要糟了。她离席踉跄走了几步,几欲晕去。钱利亨见她一路头重脚轻,左跌右撞地走进野店屋舍中,叫道:“好人儿,你好生保重,公子爷我可没你不成啊!哎呦,前面是门槛,别磕着了。”

赵灵儿慌急之际见到屋角一个大木桶晃之不已,于是过去掀开盖子想要瞧下里面有何物事,却见店伴猛地钻了出来,原来却是他躲在其中“筛糠”。店伴拜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姨太太饶命,小的不知是钱家老少爷们儿驾到,否则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歪念头。小店确是在酒水里掺了泻药,藉以兜售止泻六合汤不错,但也是生计所迫。姨太太看在小人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

店伴尚自絮叨没完,赵灵儿听出端倪,打断道:“等等,你方才说你们在酒水里掺了东西?”店伴拼命点头道:“是是,小人不敢欺瞒姨太太,那泻药真是好生厉害。方吃下时还不怎么觉得,到后来肚痛如刀绞,解手不迭,欲罢不能,直到拉得人浑身脱力为止,便算功夫再好的汉子也自抗拒不了,唯有买小店的解药。”忽然觉到光吹牛皮,忘了给自己脱罪,赶忙又加上一句:“不过钱家老少爷们儿有通天彻地之能,不同常人,自当另作别论,区区泻药想不放在心上。”

赵灵儿不及大喜过望,便听外边钱利亨嚷道:“他奶奶的,这肚子叽哩咕噜直叫,不是饭食果真不干净吧。哎哎!这会儿又疼开了,不成,我得去解个手!”砰砰砰,接连三条长凳躺倒,想是三人都自树林中去了。赵灵儿掩口而笑。待得少时,三人回来重行坐下,只听游俊达骂道:“真不利市,这是什么鸟店,菜洗是不洗?哎呦,怎么又来了!”砰砰砰,三条长凳又即躺倒。

赵灵儿心道:“他们不规不矩,且教吃够了苦头,稍稍惩戒一下,才去救起。”问店伴道:“喂,他们要来回几次才好啊?”店伴道:“回姨太太的话,少则十七八次,多则卅余次。”赵灵儿道:“啊,那岂不把人活活拉死了?”心下觉得三人虽然可恶,但也罪不至死,遂要讨六合汤,店伴自无不允,当即取来与她。那解药装在酒壶之中,事先做了标记,以便与余酒区分开来。

店伴央求道:“请姨太太金口替小人开罪则个,钱老爷、钱少爷要是原谅了,小人永感大德。”赵灵儿不悦道:“我不是什么姨太太,谁要你胡乱叫来,难听死了。你再叫,看谁替你求情。”店伴又即叩头道:“是是,姨……不不不!姑娘,小人这就改,姑娘让叫什么,小人就叫什么。”

赵灵儿携了一壶六合汤回到原座,笑吟吟地只等三人回来,好生奚落一番。谁道这次隔了许久也不见动静,概是方提了裤子起身走几步,腹中又起波澜,来回往复了数次。待得稍为消停得已生还,个个筋酸骨软,伏在桌上再不能起来,连话也无力说了。赵灵儿笑道:“钱大哥,我听你方才那句话的意思,似是要掳我去哪里,你心里一定很急吧,咱们这就去好了,我定乖乖听你话。”

钱利亨勉强伸出手来指着她,有气无力地道:“小、小贱人,看爷……有了力气,怎、怎么整治你!”赵灵儿佯恐道:“啊呦!吓死我了,那我可须躲躲了。”说罢笑弯了腰。其实以她功夫确然不惧,并非全是戏谑之语。

游俊达干瞪双眼,却是连怒骂的气力也没了,只得手蘸桌上泼洒出的酒水,恨恨书道:“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正声何微茫,哀怨起骚人。”赵灵儿阅后嗤之以鼻。

钱万通道:“解……解……”钱利亨痛苦道:“老爹你别要多嘴,要是再勾起那劲上来……哎呀,我得再去解个手!”钱万通绕过口来道:“解……解药!”游俊达存了口气,说道:“不错,定是有人使坏,咱们找那店主索解药!”赵灵儿笑道:“钱老伯很是机敏,不过‘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脚水’!”这句话乃是从李凤处学来,只听她续道:“看你们这样也够难受的,换了我更是经不起,权且饶过你们这遭吧。”

动手给三人各倒了一碗六合汤,说道:“以后啊,别老想着怎么害别人,‘天理循环报不差’,你害了别人,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这不,应验了吧。呐,这是解药,快喝了下去。”语气好似长辈教训小辈一般。

三人听见“解药”二字,心道就算实则反是泻药也只不过拉得更为厉害,于是夹手夺过酒碗,咕嘟咕嘟干脆利落地喝净了。疼痛果立有好转,再过一会儿已可行动如常了。赵灵儿惩治了恶人,心中大畅,忽觉口渴,随手拿起桌上酒壶之一,面犹带笑,就着壶嘴吸之不已。偶地瞧见壶盖完好,手一摔,口里酒水狂喷出来。

原来那六合汤壶盖边缘缺了一处,做为标记,自己错饮了下有泻药的酒水。她忙不迭地去抢解药,钱利亨气力已复,早自夺过放在背后,与游俊达互望一眼,肆声奸笑。赵灵儿抚着肚子,说不清心中是哪般滋味。

林月如四方奔走,颇识地理,更不用提虞山相去非远。尤其两浙一带地域她已尽熟于胸,再兼三人所乘皆是良马,第二日平明已来至山脚下。但见林木茂盛,密不透光,果然深山老林,野兽居所。

三人把马拴在树上,找寻上山道路,但见一排巨柏挡在身前,树干之间不留丝毫缝隙,紧密而植,枝叶参天,成了天然壁障。沿之走了一阵,巨柏源源不绝,竟是在山下围了个大圈子。

谢沧行道:“既是万狩山庄,那些畜生总不能少了,现下却未曾见得一头,自是给围在巨柏圈内。咱们要想入去,最为省时的法儿便是从树上跃过,看来定是施氏昆玉不欲外人来扰,驯了野兽,教他们一见跃柏而入之人就群起而攻之,自然没人敢犯虎威。”林月如接话道:“他们没让群兽在山路间肆意妄为伤了路人,心地倒是不坏。这巨柏圈的法儿既划地而据,又限了群兽行止,也是一举两得。”

李逍遥面现难色道:“那咱们怎生过去才好?”林月如道:“就用最笨的法子,把树放倒。”谢沧行道:“嗯,若是如此,施氏兄弟向来教驯群兽攻袭跃柏而入者,咱们却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群兽虽见生人,但教令如山,不得违抗,我们也自可保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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