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六十(1 / 0)

谢沧行未携兵刃,李逍遥与林月如拔剑斫树,虽然巨柏单人难以合围,但在二人合力施为之下也自经受不住,不多时斫穿了一半主干。谢沧行道:“二位且闪。”吸一口气,摆个马步,双掌齐发,拍在树干之上。

那巨柏晃也不晃,喀喇喇声响向里倒下。谢沧行道:“走吧。”当先从空隙中跨了过去,林月如跟在其后。李逍遥过前特意瞧了瞧断木,不由甚为狼狈,心道无论武功还是阅历,自己都不如眼前二人,江湖果非寻常人混得的,寻到赵灵儿并将其送回苗疆后须要直截返乡,莫惹祸上身。

路途崎岖,三人高高低低地上山,行不几时,便可见得密林中一群大虫徘徊往复。正如谢沧行所言,大虫眼见三人直直入来,闻到生人气味,只想扑上大咬,但教令森严,自己一旦相违,就要吃主人好一顿鞭子,是以只得在后跟随至此,而不敢轻举妄动。

李逍遥笑道:“好啊,他们也有威风尽失的时候!”举足就要跨过身前溪涧。谢沧行伸臂一挡,说道:“慢来,这溪水怕也是一道关口。”

李逍遥一惊,暗骂自己粗疏愚陋,险些害了一行人,四下眺望,过涧不远处树上伏着不少金钱豹子,直钩钩地盯着三人。林月如道:“这溪涧甚窄,他们必以为来人定会一跃而过,咱们偏要沾上些水。”三人于是故意跳到涧中激起水花,方复前行,经过豹子所伏树下,群豹果不动弹,但还是极力注视三人动向。

随着相去山顶愈近,野兽气息也愈加浓厚,时不时见野狐等小兽被三人惊起,急窜出一阵,立在道上回头查看三人动静。只是不见有人迹,便连所需添造的桥梁等物也无。三人心道施氏兄弟当真好兽成性,诸事都与群兽同伍,群兽走路不需过桥,他们也不过桥,群兽要吃生肉,只怕他们也要吃生肉。

将到半山腰,前面赫然出现一座危崖,遮天蔽日的,不知有多高。崖下有一条天然小径,穿山而开,直通对面,只容二人并列前行,高崖两侧依来路同样是茂林。

谢沧行道:“咱们走的该当是通往山顶必由之路,突然现出此处,自也是一道关口了。”拾起一块石头,朝崖下小径中掷了过去。哒哒,石块落地,并没惊起何等野兽,小径甚为光亮,也无吸血蝙蝠。谢沧行道:“按常人而论,自然舍远就近,都会去走小径。前面两回都是反其道而行之顺利过关,我等照旧?”他言下之意,自是取择攀爬绝壁而过。

林月如抬头检视高崖,说道:“这等险处,小妹是再翻不过去的。怕在主人家有意引我们按套路行事,前两关只是幌子,此处再复如前行事反倒正堕彀中。咱们稍有不甚,这第三关上就送了性命。”林月如言语轻易,好似在说别人之事一般,李逍遥咽了口唾涎,自忖无论如何无法将一己生死置之度外。

谢沧行点头道:“嗯,‘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请君入瓮’。主人家让咱们自己择取,倒是好生客气。那么,依林姑娘明见,还是走小路吧。”瞥眼见到李逍遥眉头紧皱,问道:“李兄弟,有何不妥了?”李逍遥道:“小弟在想,施家几位前辈干嘛要跟人大兜圈子?既不愿人相扰,而来人已闯过了两关,以后处处关节都伏上野兽便是了,何需给人留下出路?小弟的意思,翻山固然不可,走小径也自着道儿。”

他说到这里,林月如、谢沧行一往左,一往右,同时扫了扫两边树林,两人对视之下,心意已通。林月如道:“李公子道得是,一时疏于思虑,险些自投罗网。”当先走入左边树林,自是取中这边乃通途。谢沧行道:“兄弟,咱们跟上,千万别落了单……咦,你笑什么?”李逍遥分说道:“没什么,兄弟一时微见能得谢大哥和林姑娘认同,心里好是欢喜。”

蓦地里一声怪叫,林月如从林中倒窜出来,捂住了左肩,手指缝间鲜血缓缓渗出。跟着一头巨猿从树上跃下,在原地大跳连连,极凶狠地向三人示威。沙沙声响,树林中又随出二十余头巨猿,个个身形壮实,好似富家人豢养的庄客一般。李逍遥撕下衣衫替林月如裹伤,见伤处遗有爪痕,自是大猿所抓。林月如道:“咱们自作聪明,结果还是着了道儿。”

谢沧行走上一步,抱拳道:“八手仙猿施幼捷前辈,请现身相见吧,我等擅闯宝庄禁地,还望恕罪。”林中暗处应声跃出一个人来,身形矮瘦,系一条豹皮裙子。三人眼前只一花,那人便已现身,果然如曹子建所云“矫捷过猿猴”。

施家老五施幼捷哈哈笑道:“你见到猿群便知是我,倒也有些见识。”谢沧行道:“不敢。”施幼捷叉腰道:“好了,你们能过得万狩山庄前两道关,已然难能可贵,足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这就快回去吧。”三人一怔,本来只道他接下来就要叱问缘何来此,稍加惩戒,岂知竟而不闻不问,听之任之,这一来三人便不好措辞了。

施幼捷鼻子嗅了嗅,高声叫道:“三哥,你又下来做什么,担心兄弟打发不了吗?”狮吼过后,一人骑着头雄狮从山崖小径间穿将出来,他跳下狮身,放那雄狮自去了。三人见他身着虎皮裤,腰系虎筋绦,膀阔腰圆,自是勍甲狮王老三施叔刚到了。

施叔刚见三人面色稍窘,说道:“五弟,你说话便是欠思量,上次一个不慎,得罪了‘西山一哭鬼’,要不是‘神鹏侠’出面,咱们现下还有好些麻烦呢。”走到三人身前,抱个拳,说道:“舍弟出言无忌,但盼无大不妥,没开罪三位。现下敝庄有件急事,不能相顾贵客,容施某异日上门答复。”

三人心中稍慰,都暗道好个谦恭有礼的勍甲狮王,只是他言下还是不以三人为意。己方本待暗探,施为不遂,此时分明已变踹庄,彼等却似全然看不出来,仍是自恃地利,浑不以为害。

谢沧行道:“主人家既然吩咐了,我等岂有异议?只是离去之前,尚有一事动问,才不致废然而返。”施叔刚道:“请说,施老三一定知无不言。”谢沧行道:“贤昆仲的总外号是‘虎豹狮象猿’,只这五兽,便算其数再多,只怕也当不起‘万狩山庄’这四个字吧。”

谢沧行此招甚为行险,虽可立令对方无法就此轻易打发了自己三人,而若彼等稍为性情暴躁,己方立陷危难。但他瞧准了情势,果然施叔刚只付之一笑,说道:“敝庄并没负江湖上朋友所望,愚兄弟各自多驯了一兽,便如施某掌的是大雕,我五弟是巨蚺。”

三人听到有蛇,互相望了望。谢沧行又行了一礼,道:“在下这般无礼存问,却是事出有因。我们一位朋友不慎教大蛇掳了去,是以猜想会否贵庄有所疏漏,否则决计不敢登门烦扰。”施叔刚笑道:“原来如此,那么请问三位所见蛇儿是哪般模样?”林月如说了。

施叔刚道:“如此必是误会了,三位不知,舍弟的巨蚺虽然身粗力大,却是无毒,三位所见若是毒蛇,与敝庄便无干系了。”谢沧行道:“多谢三庄主出言点明,幸好我双方不曾刀兵相向,其中皆赖三庄主谦抑和气。”施叔刚道:“哪里……啊耶!”

他这一声叫来得太也突兀,三人一怔,施叔刚已和施幼捷双双向山下抢出,撮唇作哨,狮群猿群四面呼啸迎来。二施之前一头小兽四爪奔跑迅捷,左扑右窜,其速罕见,令人不及反应。有时还故意立足蹲坐,好似在戏耍追逐者,显得游刃有余。一双眼骨碌碌直转,其状似犬非犬,说猫非猫,隐隐有百兽各般外形。

施叔刚道:“五弟,兽群都涂上药了吗?”施幼捷道:“早就办妥了!”奔到近前,一声呼哨,群兽围转,封了那小兽后路。一阵杂扰,斜刺里插出好一群大象来,又堵住来路。那小兽在包围圈内东窜一会,西奔一阵,好似怕了什么。

施幼捷喜道:“妙极,大哥所配这药水果然灵效,那畜生闻了气味不敢上前啦!”施叔刚道:“先别高兴得太早!”但见那小兽虽然不敢贴近兽群,却有意引得群兽追来,掀动阵脚。包围圈现出缺口,他猛然趁隙窜出,反往山上跑去。

施幼捷叫道:“啊呦,小畜生使奸!哎,好!”高崖两边树林中大队虎豹开将出来,又围成一个圈子,过径中也有猛兽守把,除崖壁是天然屏障外,其余几面都有数层野兽团团围住,这一来却把李逍遥等也陷在其中了。施叔刚道:“大哥,二哥,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四弟,五弟,咱们也快来帮忙!”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哨声,叔幼二人的狮猿也赶在外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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