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九十(1 / 0)

其时,群豪中不少人见到沈欺霜惨淡神色,都是大为怜惜,更有大怨沈青锋、李逍遥者。其实,李逍遥若在寻常之时,自会过来好言相慰,但他生平最忿不公之事,一旦亲遇,余者便都略过不睬。各人尽有其执念,亦不好相谴。

李逍遥一声不吭,扔掉自己长剑,走到林月如身边,俯身下去,取过她手中剑,轻声道:“安心吧,师姐,我们都知道你没输。”林月如紧闭双眼,好似还听得见,脸上肌肉动了动。李逍遥倒持长剑走到千叶身前打个问讯,道:“大师,虽然大局已定,晚辈敢请继续比将下去,以充余数。比武重在武字,而不是比字,原是要行切磋相习,大师说是吗?”千叶心知自己这个公证人形同虚设,在场者已然尽被意气填胸,当时只顾自宣佛号,好似在悲悯之间所有受害之人。

李逍遥不再理他,又走向沈欺霜道:“姑娘,小子不才,想领教领教你的功夫,请赐教!”说着伸剑相向。沈欺霜一怔道:“这位师兄,比武已毕,怎么还……你要是还怨恨小妹对你出其不意那一击,那我这里向你赔罪了。”话犹未了,鞠下躬去。李逍遥道:“多说无益。”大踏步上前,抓住她胳臂。沈欺霜惊道:“啊,你、你干什么!”李逍遥手一提,她已如纸鸢般飞上了擂台。李逍遥使的是巧劲,让她落下后稳稳站住。众人见了这一手,又行赞叹震惊。

李逍遥跟着跃上擂台,沉声道:“进招吧!”沈欺霜双手持剑,全身却在颤抖,她瞧了瞧李逍遥,随后便不敢正视。李逍遥怒意鲜明,让沈欺霜大受震慑。她处此情境,实在支受不住,但求尽快解脱,大叫一声,闭上眼,双手举剑毫无章法地劈了过去。李逍遥单手持剑,直直立在当地,手一抬,双剑相交,铮,沈欺霜叫了一声,被他大力弹开,险些摔倒。她知道李逍遥后招将继,遂凝神待敌,等了一阵,却见其仍如前一般站立当地,便如泥塑木雕。

沈欺霜心烦意乱,呼道:“你怎么了,不是你想要打的吗?快出招啊!……你要不进招,那我就进招了!呀~~”长剑斜举,刺向李逍遥。他仍是应时将手一抬,铮,沈欺霜又弹了回去,这次受力更巨,退后愈远。沈欺霜复待少时,李逍遥仍是不动,她不得已,又自行进招,如此往复几回,都被轻易弹开。到后来,李逍遥反弹劲力大得异乎寻常,她受震后双脚不由自主地交替后退,待得退到擂台边缘,余力尚还未消,她一脚踩空,仰跌下去。

若按比武大会之规,且这一场算是寻常比试的话,沈欺霜自是输了。这一来众人都明白了李逍遥何以并不进招,当是仿林月如力不从心之状;将沈欺霜震下擂台,是要众人知道林月如并没输掉,她全然有能取胜。

李逍遥道:“我输了,让你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他向林家堡那边走了两步,站住又道:“你可别拿自己的剑出气,他被你用来干不好的事,很是可怜。”沈欺霜坐起,大哭道:“我哪里惹你们了,你们为什么都欺负我!?”剑也不要,爬起来掩面而泣跑去了。当然,场中不会有人去管她怎样。李逍遥把剑随手扔掉,正巧落在千叶脚边,千叶低头一瞧,但见那剑剑铗处竟然深陷下去一个握持印痕。

这时,林天南自椅中站起,淡淡地道:“逍遥,我们走了。”李逍遥应道:“是。”二人走到林家众人身边。林天南抱起林月如,一掌抵在她背心,送了些元气过去。林月如皱皱眉,渐渐苏醒,终于睁开了眼。林天南道:“丫头,有时也让为父帮帮你忙成不成?我倒是愿你偶尔也像别人家的女孩子一般向我撒撒娇。”林月如只回了二字:“妄想。”林天南大笑,就这样抱着林月如朝玄武湖外走去,众人在后随着。

李逍遥一面走,一面回头复瞧一眼擂台上所悬之联,说道:“对了,师父,这联子可有横批的吗?”林天南道:“嗯,是‘相得益彰’。”慕容紫英道:“依这情形,分明是‘两败俱伤’。”南宫煌道:“实话说,我本来甚是想在大会上大展身手,待见了师姐所为,又觉得便算输了也没什么,一比只下,反倒是输了更为帅气。”云天河道:“不管这么多了,我现下只想去瞧瞧大师兄怎样。”

林家众人不一时尽数远去,沈青锋得意已极,叫道:“小和尚,别愣着啦,快快通告!”小沙弥回神长声道:“第三场,沈家堡沈欺霜胜。沈家堡三场皆胜,为此次南林北沈比武大会赢家,今后八年接掌江南武林盟主之位!”

沈青锋此时心中喜悦当真无法言宣,他见群豪兀自鸦雀无声,不禁怒道:“给我欢呼!都给我股掌啊!你们要是不干,那教你们这群废物来作甚!?”群豪也不理会他不恭之语,只是大为林月如震撼。虽然极受触动,但在群豪而论,无论是沈青锋的嗜名,还是林月如的嗜武,都甚难相及,只怕亦都不屑。

众人回到观月楼,安顿了林月如,还未待重行郑重叙礼,李逍遥先自跪地告罪,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道自己恣意妄为,甘受僭越责罚。众人见此不禁失笑,忙将他扶起好言相慰,心中皆以他太过老实,原无需至此。云天河、南宫煌不消说,慕容紫英面仍冷淡,私下里却也十分照顾,以渥其心。

林天南当时怒气冲天,此刻事过则再未萦怀,将李逍遥交与弟子,自去探视姜承。姜承似乎于战果早有预见,经林天南略述,神情淡然如水。他向门关一望,确信紧闭后,低声道:“师父万莫记恨沈堡主,此次大会,从头至尾事出有因,弟子这里有以申明。”

外传我能为大家做的事

李逍遥此次在南林北沈比武大会上大出风头,江湖上讯息不胫而走。酒剑仙自下钟山,离了江宁,多日趱行到济南,歇脚处尽人无不在谈论此事,相传之快竟自赶过了他行程。“臭小子还不赖,有没出息却需再论。”酒剑仙心中只暗作此评。

他先自查检了隐于千佛山黄石崖间的法阵,赵灵儿若在旁边,定会发见那法阵之状同仙灵岛上、鬼阴坛中一般无二。此座石窟开凿于北魏正光四年至东魏兴和二年,大小佛龛无算,多为弥勒。酒剑仙不辨珍奇,反以狰狞可厌,不免心中抱怨:“师兄他们好松快,坐守便了,这人却同沈家堡人动完嘴皮子,接着跋山涉水,又不是行者。”

“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为真。黄童妙音难可闻,玉书绛简赤丹文。……”酒剑仙虽属道门,却不通道藏,同门倒未挖苦于他,难为他自己也觉过不去,这会儿身在西湖畔,倚于杨柳下,摊着本洞玄部修炼经典《黄庭经》,朗诵恶补开来。西湖即今济南大明湖,那时尚未改称。他一时却未辨自己并非上清派,《黄庭经》乃人家道派的典籍,而那书得自路边摊贩,也多有错陋(盗版)。幸亏劣性难改,经没读多久,倒打了好长盹儿,又恰欲出恭,身边别无手纸,方未受其书毒害。

此行倒有一件尚为适意,向闻趵突泉水酿酒分外甘洌,近处亦不乏手艺人家,酒剑仙想方设法,终以施符除妖为偿换得一坛,坐景畅享。趵突泉在济南城西南隅,原名爆流泉,据说发于济水之源王屋山太乙池。北宋时,曾巩出任齐州太守,疏浚水道,修葺楼台,令西湖焕然一新,并改爆流泉为今名。酒剑仙目见池中泉源上奋,水涌若轮,汩汩相继,心满意足,暗道:“此行不虚!”

他酒足过后继续趱行,于路遇见一群悍匪围攻一个青年,因出手相助,事后得知那青年竟便是大名鼎鼎的辛弃疾。原来他此来是为惨遭敌手暗算的爱国将领复仇,过后即要返归南朝。辛弃疾再三谢过酒剑仙,匹马向南而去。酒剑仙目送其背影,心下凝重开来。

先前赵灵儿曾向司徒钟和刘晋元述说,目下天象变乱,不同时同地的人事物因之有可能同时出现,这回之事正应其言。如今已是理宗朝,相去辛弃疾逝世已有数十年,如何更能复见生人?自然是变乱所生乱象。

酒剑仙于上述心知肚明,更为体会到查检法阵至关重要,当下不再闲散随意,一心扑在前路。至于那好似到处都有的神秘法阵到底有何功用呢?诸位续往下阅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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